面對足夠精銳的延綏鎮兵,楊國棟試著強衝了兩陣營地,見沒能將之衝動,便下令馬隊逐步後撤,一面在後頭重新整軍立陣,一邊派出兩隊馬兵,支援身後亂戰中的張雲起、李祖德。
其實他很生氣,如果張、李二營的旗軍能借著剛才滇兵潰勢,一舉將其面前之敵擊潰,三營合力,就算三千延綏鎮兵抵達戰場,也只能在立營未穩的情況下被沖垮。
但很遺憾,那倆貨……楊國棟也不知道該咋說,究竟是反應慢,還是能力差,總之,他都快把敵軍打穿了,那倆營還在那跟最初的對手相面呢。
隨著龍在田與艾萬年穩住陣線,將整支軍隊藉著敗退重新調整佈防方向,兩支軍隊都逐漸撤出,收攏傷兵、敗兵,一東一西地遙遙列陣對峙。
眼見情況穩定,楊國棟奔馬中軍,對師襄抱拳道:“旅帥,再打一陣,我們剛才至少打殘他們一個營,就算他們有援軍,我軍也兵力佔優。”
師襄瞪大眼睛,驚喜道:“楊將軍,還能再打一次倒番?”
楊國棟本來心裡是很不爽的,但聽了師襄這話,就好像打倒番是個十分了不得的才能一般,心裡頓時順氣許多,揚起臉道:“旅帥不要說再打一次,就算再打十次,我部健兒也打得了!”
他這話還真不是吹牛。
楊國棟部下有不少脫伍邊軍,單兵素質和組織紀律都比較強,但剛落草的時候也是被官軍到處攆著打。
因為一方面沒重火力、另一方面隨著流竄作戰,現有的軍器損耗、戰馬倒斃,戰鬥力緩慢下滑。
為了避免被擊潰,他在流動作戰的過程中,跟李自成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只練打倒番。
練這個不是為了擊潰敵軍,而是為了避免被擊潰。
其實就是在軍中經過長久訓練打倒番,凝聚出一種共識:這不是潰退,而是打倒番的準備。
這個戰術其實在古代就是很普通的詐敗,只是到了明代,因為戰場兵器改變,使這一戰術有了更強的可操作性。
因為火器時代來了,移動緩慢、部署時間長的火炮,使打倒番有了躲避火炮、拉扯敵軍步炮脫節的可能。
打倒番對楊國棟來說是拿手好戲。
“非常好,待戰事得勝,在下親自去向大帥給楊將軍表功,不過二次進攻,先不要急。”
師襄安撫求戰心切的楊國棟,胸有成竹道:“眼下敵軍更急,師某以為今夜必然還有一戰,將軍且先教麾下健兒歇息片刻,受傷的先退下來該包紮包紮,只待敵軍來攻便是。”
楊國棟聽了這話,稍顯疑惑:“旅帥這麼確定?”
倒是張獻忠在一邊一臉嫌棄地用小拇指挖耳朵,末了把耳屎彈飛,扯了綠巾撓著腦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心說師襄這個鳥人啊!
今夜敵軍必然再度來攻,是老子的判斷,你他媽拿去就用,裝了個大逼。
師襄有一種謎一般的從容。
儘管張獻忠當時沒跟他說判斷明軍夜間會再度進攻的原因,但他不慌,只是目光堅定地看向楊國棟,道:“張部堂的判斷也是如此。”
好個無恥之徒!
張獻忠瞟了師襄一眼,卻見師襄神色剎那變化,高深莫測轉眼變成討好的笑,無奈地輕輕吹出口氣,搖頭對楊國棟道:“敵我在明,大帥在暗,明軍不敢拖。”
師襄緊跟著補充道:“部堂所言極是!”
楊國棟像吃了顆定心丸,對二人拱手道:“受教了,那卑職便回去領軍,歇息片刻,稍後露個破綻,引敵軍來攻。”
其實這會最著急的人,是寶雞城裡的羅汝才。
羅汝才也挺忙,出北門幫李汝珪收拾了羅岱的兵,收兵回城,又忙著安置跟著李汝珪跑出來的二百多個明軍迷糊蛋,分配到各個大隊收押看管。
隨後城東這邊又打得熱火朝天,他再度點起兵馬在城門聚集,自己站在城頭,只待合適時機一聲號炮就殺出去。
結果眼看著楊國棟把敵軍擊潰,他在東城門樓攥著火把都快湊到炮門上了,兩軍不打了。
“倒是接著打,別停啊!”
咋說呢,羅汝才在城裡調動人馬挺忙。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東邊出城打左良玉,還是想襲擊西邊的寧夏軍。
一方面是因為寧夏軍也在調動,那邊的四營人馬像一條線一樣鋪向渭河南岸,羅汝才就打算再夜襲他們一下。
東邊一潰,咱混在潰軍裡衝向西邊,保準讓他們再上個當!
誰說一樣的招數不能讓人上當兩次?
就是完全一樣的招數,才會讓人上當兩次。
因為騙子不會這麼蠢,友軍才會這麼蠢,所以八成是真的。
另一方面,則是左良玉的防守始終嚴密,襲擊不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