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募官(2 / 2)

城北已經被他們掘出一條西連莊浪河、東抵青龍山的三里長壕,元帥軍修的不是營地壕溝,而是圍城的壕溝。

最離譜的是那壕溝後頭已經架上大炮了!

直到這個時候,張獻忠才意識到魏遷兒部的行軍度為啥那麼慢——劉承宗的主力部隊也在傍晚抵達了莊浪衛城。

一支數量龐大的步騎混編部隊正沿莊浪河西畔快行進,越過莊浪衛城,在衛城西南稍作修整,隨即騰馬渡河,軍兵不是翹足馬背,就是抱鬃攥尾泅渡,很快渡河的馬隊就組成兩個衝擊陣形,後續部隊則直接沿河岸開始挖掘壕溝。

莊浪衛城裡張獻忠的軍隊也慌了,西營將領王自奇、劉體純等人緊急聚在一處,每人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們就尋思:咱乾的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都是陝西鄉黨,再咋說,也不至於圍城直接乾死吧?

張獻忠也被劉承宗這手悶不吭聲把城圍住的操作弄蒙了,拿不準劉承宗的意思,這好像已經過嚇唬和耀武揚威的範圍了。

張獻忠就想摔個碗,怎麼看劉承宗這架勢是打算把桌子掀了?

箭不能上弦,上弦就得放出去,動員軍隊也是一樣,如今城外三面一萬多軍隊圍著,壕溝也挖了,就等於劉承宗自己把自己先架住。

擺開這樣的架勢,若張獻忠不低頭,劉承宗多半隻能攻城了。

張獻忠的結義兄弟劉體純性情溫和,他看出張獻忠被局勢架住下不來臺,便上前道:“兄長,我派人去北邊接觸一下?是戰是和總得有個說法,不能就這麼被圍住。”

有了臺階,張獻忠罵罵咧咧挽回顏面,隨後同意讓劉體純派人前去與元帥軍接洽。

儘管表面上是借坡下驢,實際上張獻忠對這事格外重視,最終選定的使者就是他的結義兄弟劉體純。

因為關係足夠近,張獻忠的人馬來路跟其他領都不一樣,別人起事多多少少都依靠同鄉,而張獻忠生在邊牆下的柳樹澗,那個地方屬於安邊守禦千戶所,他的軍中沒有多少同鄉。

年輕時他曾在延安府做捕快,但軍中也沒有多少膚施、安塞那片地方的人,他的主力部隊都來源於山陝交界北部的吳堡、葭州一帶,吳堡的是邊兵,葭州則以姓王的族人為主。

因為張獻忠起家之初並非獨立領,而是王嘉胤的一部人馬。

這也是張獻忠心裡,認為劉承宗不會直接進攻他的原因。

劉承宗覺得自己跟張獻忠毫無瓜葛,可張獻忠不這麼想,就不說他們兄弟倆當兵,老張也去黑龍山喝過大酒。

單說當年四路入晉,清澗議事時橫天王王嘉胤給座次第四的劉承宗了塊橫天元帥的金印。

雖然時間不一樣,可在那之後,張獻忠也從王嘉胤那領過一塊銀印,說到底你也是其他部門的領導,有些意氣之爭,不至於舞刀弄槍的傷了和氣。

說實話張獻忠現在自己都不把留在山西跟明軍幹仗的王嘉胤當回事,但奈何老張沒文化,他過來劉承宗就打甘肅了,河湟軍民也沒人再提什麼青海元帥府的事。

所以他始終認為劉承宗的這個元帥府,是橫天元帥的元帥府。

這會要找人接洽,西營當中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延安出身、姓劉、性情溫和的劉體純。

只不過張獻忠做的準備全完蛋了,劉體純帶護衛過了城北壕溝,進魏遷兒營中不久,張獻忠在城牆上就見北營人馬奔走,向城西莊浪河對岸行去。

與此同時,元帥軍在莊浪河谷南部的塘騎隊也開始收縮,同樣引著數騎進入城西大營,這使城上的張獻忠確認了劉承宗的所在地。

南邊北邊的信使都往西邊大營裡跑,劉承宗肯定就在那,不過知道這個也沒用,隔著河道,就算想搞個突然襲擊都沒機會……更何況,張獻忠本意就不是跟劉承宗打仗。

片刻之後,城西大營引起騷亂,隨後數騎小隊馳馬渡河,張獻忠看見領頭的是劉體純,也才鬆了口氣,不過再看向劉體純身後騎馬的年輕人,又不禁覺得有點奇怪。

那人沒穿鎧甲,看上去二十出頭,左顧右盼顯得戰戰兢兢,反倒讓他感到奇怪,劉承宗把這樣的膽小鬼派來做什麼?

沒過多久,劉體純喊人開城,神情有些難堪地對張獻忠行禮報告道:“兄長,這是大元帥任命的莊浪知縣,他拿著大元帥給我們的委任狀。”

“委任狀?”

那年輕人的氣勢不足,一個人入城,這會站在西營一眾將領中間,兩股戰戰,不過還是從懷中取出絹布,帶著難以自制的顫音宣讀道:“宣大元帥令,授西旅旅帥張獻忠二等定國將軍,西旅前營參將劉體純三等昭毅將軍;後營參將王自羽三等昭勇將軍;左營參將白文選三等昭勇將軍;右營參將馮雙禮三等昭勇將軍;及各營把總以上軍官,即刻出城覲見元帥。”

這下,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當然王自羽、白文選、馮雙禮三人,以及沒被授予將軍銜的將領們,看的都是劉體純……他們納悶啊,憑啥你劉體純是三等昭毅將軍,我們都是昭勇將軍?

而張獻忠看的是那個年輕人,他琢磨我就兩個營的兵,你給我封了四個營的將軍,還是瞎封的,本身這軍隊就是他親率一個營、劉體純帶一個營。

如今這四個營的參將,白文選早前是把總,馮雙禮是千總,王自羽更別說了,他一直是他哥哥王自奇的副手,這回倒好,沒王自奇的事,反倒讓王自羽當參將了。

他看向年輕人:“你這小子,為了要這知縣的官職,是真不怕死啊?”

卻沒料到一直很緊張的年輕人突然咧嘴樂了,搖頭道:“怕啊,不過張將軍,我大嫂生娃了,男娃子。”

張獻忠都聽蒙了,我跟你拉家常呢,關你大嫂啥事?

卻聽劉體純勸道:“兄長,領了吧……”

他還沒說完,那年輕人便道:“我叫馮世林,崇禎七年正月二十四,明將丁紹胤攻莊浪衛城,元帥府守將井小六率東關鎮兵守城,材官馮世雙受炮陣亡,材官馮世從遭勐火燒傷,下城不治,將軍把我送回東關,跟在三將軍身邊做事。”

“今天是替三將軍給大元帥送信,正逢帥爺軍中募官,小人不才,手上有委任狀兩份,你們出城覲見,一個個都是大元帥府的旅帥將軍,我不過是莊浪縣第一任七品縣太爺。”

馮世林說著,還沒長出絡腮鬍的臉頰上就激起了雞皮疙瘩,說話間的顫音更厲害了,不過好像不再是害怕,反倒添了幾分興奮,他吞嚥口水,有些艱難地繼續說道:“一刻之後,沒人出城。”

馮世林舔了舔因緊張激動交加的嘴唇,抬手無禮地先後指向張獻忠和劉體純:“你是牛頭,你是馬面,你們都是日遊夜巡黑白無常,六千陰兵給我陪葬,我是莊浪縣的四品城皇爺!”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