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他有點慌的,恰恰是李自成、張一川撤入鳳翔府的援軍。
兩萬多人、一萬多頭大牲口,成日裡人吃馬嚼,兵糧的事兒就不說了,關鍵是兵力、裝備決定戰術。
王文秀只有一萬人,面對兩萬多敵軍,他能心安理得的縮排城池防守。
可一旦加上這兩萬多的援軍,就變成三萬對兩萬,他再選擇縮在城裡的戰術,三撥士兵計程車氣都會快下降。
劉承宗很認同王文秀的看法。
不過他思考這個問題的出點不一樣,並不是基於兵糧、士氣,而是他現自己在戰術上把農民軍帶偏了。
張一川就不說了,李自成都開始想著依託元帥府在關中的後勤基地,跟明軍打陣地戰了。
從劉承宗的角度上,把鳳翔府有限的後勤補給,供應給戰鬥力稍弱的李、張兩部,在關中平原上跟明軍打陣地戰,很……沒腦子。
眼下出現在隴西的明軍重兵集團,既有寧夏延綏的邊軍、也有昌平的戰兵,他們力量雄厚、戰力強大。
即使是李自成的軍隊,在這樣的戰場上也討不到好處。
不是他不利害,而是他的軍隊本身就不是為這樣的戰役創造的。
劉獅子進駐耀州的第一個夜晚,便提筆給黃娃哥寫了封長信,為其分析眼下平叛軍隊聚集陝西,河南、湖廣空虛的局面,要求其與張一川一同領軍躍進河南。
運動到更大的戰場上,牽制河南、湖廣、山西的明廷兵力。
以達成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事態。
這封信送出去沒多久,劉承宗剛合衣睡下,就被門外職守的羽林騎喚醒。
賀勇來了。
劉承宗尋思,這賀勇挺能跑。
按照他掌握的情報,平涼兵說這個時候張應昌跟賀人龍應該剛進邠州才對,怎麼賀勇就自己跑過來了?
進了耀州城的衙門大堂,一身便服的賀勇見到劉承宗還挺不好意思,見面就要行禮:“勞累大帥起來,真是小人罪過!”
“行了,咱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劉獅子擺手道:“你沒跟著賀將軍一同進邠州城?”
“啊?進邠州城?”
賀勇是明知故問,搖頭道:“賀將軍也沒進啊,只是把張帥送到涇河邊,賀將軍就領兵去慶陽了。”
“慶陽?”
劉承宗皺眉思索片刻,洩露軍隊位置,這種情況比較微妙。
很可能是賀人龍故意讓賀勇告訴自己的,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賀將軍不進邠州,去慶陽做什麼?”
“為何進邠州?”
賀勇反問一聲,隨後攤開手道:“張應昌是巡撫標營的主將,又不是我們的主將,我們聯絡不上練巡撫和陳總督,幹嘛聽他的?”
劉承宗恍然大悟,合著賀人龍這是直接帶兵退出戰場了。
他笑道:“賀將軍不打算與我為敵?”
“賀將軍絕不會與大帥為敵。”賀勇連忙擺手,非常誠懇地說道:“將軍領兵進圍耀州,只是奉命行事。”
“如今聯絡不上西安府,五營將校分崩離析,將軍便帶兵退往慶陽府的真寧縣,大帥放心,賀將軍絕不會給大帥入主關中添麻煩。”
劉獅子聽著這樣的解釋,啞然失笑。
他緩緩搖頭,心說這天底下最能苟的,那還得是自己的老長官賀人龍啊。
有利則戰,不利則走,他比李自成都像流寇。
想明白賀人龍的畏戰情緒,劉承宗在椅子上坐正了身子,對賀勇問道:“賀將軍讓你過來,除了這些事,還有什麼想讓你說的?”
“賀將軍說,希望大帥能念著往日舊情,不要進攻我部。”
劉承宗其實對賀人龍現在這種狀態有點不滿。
如果不是賀勇今夜過來,劉獅子本打算明天一早就召開軍議。
先讓任權兒和楊彥昌帶兵,督著張上選和祖承勇的兵,把邠州城裡的張應昌和賀人龍敲掉。
不過既然賀人龍讓賀勇跑過來表態……劉承宗稍加思索,在迫降和穩住之間選擇了後者,開口道:“既然這樣,你回去告訴賀將軍,這場仗結束,將軍是朝廷在陝西的肱骨大將,一定會加官進爵。”
“且在真寧好生駐守,不要亂跑。”
賀勇聽見這話暗自心驚。
賀人龍一營兵力,在這場戰役中寸功未立,劉承宗卻說戰後能成為肱骨、加官進爵。
哪怕是家丁出身的賀勇,都能猜出元帥府接下來恐怕對西路聯軍有大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