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他根本沒那麼多瓶瓶罐罐,全軍攏共五日糧草,幾張麵餅子往馬臀囊裡一扔就走了!
不過灰心歸灰心,曹文詔倒也沒放棄。
前營主將神光顯滿面死灰地跑回中軍,滾鞍下馬抱拳道:“曹帥,敵軍營中藏炮,彈雨如霰,我兵損失慘重,軍兵為敵聲勢所攝,錯失良機。”
“還請曹帥以騎兵左右掩護,騙其火炮轉移,卑職以騎兵下馬,驅馬再衝一陣!”
神光顯很清楚,剛才是自己被嚇住了。
如果能堅定信念,在敵軍炮之後快組織兵力繼續進攻,趁其火炮重新裝填的時間,以騎兵下馬,驅馬衝陣,用戰馬遮蔽槍子,有很大機會能一鼓擊破敵陣。
但說實話,神光顯也覺得不能怪自己。
五百馬隊瞬息之間被打沒了,這事兒放誰身上不慌啊。
實際上就讓騎兵下馬,驅馬衝陣這個戰術,如果沒有前頭那一陣火炮,就算拿刀子逼著神光顯,他都不會狠到選擇這樣的戰術。
他媽的,他是恨啊。
自己營下五個最精銳的選鋒大隊,都交給曹文耀,現在生死不知。
五個騎兵大隊,又被劉承宗一陣火炮打沒了。
最關鍵的是,正常情況下一個營遭受這麼大的損失,軍官基本上該死一半了,直接撤退就完事兒了。
偏偏他營內一千軍隊都是成建制被打沒的,剩下兩千軍隊還建制完整,戰鬥力儲存得很好,還他媽得接著打。
但曹文詔很清楚,神光顯的兵打不了。
一個營被削掉三分之一,剩下計程車兵個個心存恐懼,現在讓他們衝上去打,在士兵心裡跟讓他們去送死沒什麼區別。
曹文詔搖頭道:“既已錯失良機,也就不急了,你帶兵從西邊繞行,作勢要攻西面,我另一部自東面環繞……劉承宗這軍陣南邊火炮數目不對,他……”
曹文詔說著,腦子一陣眩暈,口中的‘他’字也變得哽咽,嘆了口氣才稍稍緩解。
他從沒受過今夜這般委屈。
過去與後金軍交戰,曹文詔突出一個勇猛無敵,殺得八旗丟盔卸甲;在關內平叛,利用農民軍的招安心態,招降殺降更是智計百出,把叛軍渠帥耍的團團轉。
唯獨這個漫漫長夜。
整個人就像被籠罩在劉承宗的陰影之中,北方營地被燒成飛灰,四營軍隊被小股敵軍夜襲擾亂自相殘殺,侄子橫死沙場,弟弟不知所蹤,軍隊徹夜未眠、帶兵兜來轉去。
好不容易找到敵軍所在,人家卻好像就在等著他湊上來吃炮子一般,在大陣一面備下十二門重炮。
何德何能啊!
還襲殺陣斬劉承宗……曹文詔恨不得把出這餿主意的洪承疇拽著領子提過來,讓他看看這車壘。
襲你媽個頭,我的馬能跳過去嗎?
待湧上心頭的悲哀稍稍壓下,曹文詔這才繼續對神光顯、卜應第道:“一個營不該有十二門重炮,他這是偏防大陣一面,我們得把他們的炮定在南面,偏攻別處。”
這年頭不流行火炮集中編制,單是十二門重炮,即使是以大將軍那種重量,一門炮也得配兩輛車、六到八頭大牲口,連炮兵帶馬伕過十個人。
再算上其他小炮,一個營如果配屬十二門重炮,那這個營就不需要幹別的,打起來根本走不動。
“還是要偏攻一面,但要想讓火炮定在南邊,卜參將,你這個營就不動了。”
曹文詔對卜應第道:“你們在其陣一里外掘壕築牆,把敵軍逼出來。”
卜應第當即抱拳領命,但還是提醒道:“曹帥,話雖如此,但我軍兵糧……築牆也圍不住敵軍啊。”
“他怎麼知道我沒糧?”
曹文詔說這話,自己都沒信心,末了語氣一軟:“知道也沒事,不是非要把他逼出來,只要他的炮不動便是了。”
說實話,這一宿都被劉承宗算計著,他這會兒還真不敢確定,劉承宗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糧草困境。
但知不知道其實都無所謂,今夜的血仇已經太多。
不用等到兵糧吃完,他現在就要報仇。
隨著軍令傳達,軍隊在夜幕下快調動,兩支馬隊一左一右圍繞劉承宗的大陣開始移動。
營地正中以戰車為基的高臺之上,周圍不舉火把,一片漆黑裡,劉承宗望向陣地外圍,把曹文詔的部署看得清清楚楚。
他倒不怕被火炮集火,四面大陣包裹著他,這個距離早就過了明軍火炮的有效射程,就算真打也打不準。
不過對他來說,軍陣外面並非只有兩支騎兵移動,而是三支。
北邊,是剛夜襲失敗後重新聚攏的明軍騎兵。
“張兄,火箭呢?”
張天琳本來面無表情站在劉承宗身邊,此時一聽火箭,一雙眼睛都在黑夜裡光亮:“大帥,帶著呢,帶著呢!”
又能炸人了!
劉獅子抬手在北邊畫了個範圍:“拿一半,把北邊那幫人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