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變蜂尾針的老部下,從前是延綏鎮柳樹澗的管隊,在痘莊南橋的戰鬥中被火炮集火,手都被打斷了,還拾起斷手命部下前進。
可惜手下士兵都沒他那麼強的意志,寧可跳河也不能執行命令。
劉承宗對此人印象非常深刻,是個八字非常硬的狠角色,經過戰地草率包紮,同傷口感染與天花頑強鬥爭,在生死線上前後掙扎一個多月,居然活下來了。
不過少了隻手,目前是蜂尾針那個把總司的掌令官。
“從接受命令,他就和張振做了個計劃,昨天夜裡由張振帶人騷擾,他在後頭把戰車釘了兩輛楯車出來。”
劉承宗一聽楯車就樂了,疑惑道:“咱那蒙古人的勒勒車,車板可薄得很,鉛子一打就透啊。”
“留了夾層,灌了一層沙子倒水,擋鉛子應該還挺好用。”韓世盤說著挑挑眉毛:“今天傍晚換防,二人各率五十敢死,推楯車直衝矮牆短兵相接,其後三百餘人跟著掩殺,守軍隨之大潰,一刻之內奪下渡口西城。”
不過韓世盤這邊彙報完情況,在一旁的楊麒神色有些複雜:“但如此一來,計劃就要變了。”
這對楊麒來說同樣是未曾有過的體驗,蜂尾針和趙可變曾經都是他的部下,他們在固原軍中服役時,可從來沒有像這樣額完成任務。
“嘿!那就變。”
劉承宗灑然笑出一聲,擺擺手道:“他們做的好,這不就是羊攻嘛,現在衛拉特一定認為的主力就在羊曲西岸了,如果說有什麼問題,那問題也在我不知兵。”
本來他對羊曲西城的打算,是對峙對攻,但不攻下來,讓敵軍認為他兵力有限、戰力不足;待其大軍來援,就讓張振和馬科詐敗後撤,將敵人引入包圍圈。
他自己心裡確實也是這麼想的,各營重炮就在四十里外,他都沒給蜂尾針調過去,根本沒在心裡做好蜂尾針攻陷羊曲城的準備。
所以計劃變動,出在他自己。
但這話聽在楊麒耳朵裡就不一樣了,這個總督標營出身的總兵官還在瞭解元帥府的階段,這讓他覺得元帥府指揮有餘、控制不足。
說來好笑,過去楊麒當總兵官的時候,從來沒機會想現在這樣觀察整個大戰場的戰略,這基本上都是總督乾的事,跟總兵無關,單是戰術問題就把總兵官愁死了。
劉承宗作為主帥主動搶鍋的心胸讓他很舒服,不過在軍隊執行任務的方面,他有自己的想法,不過他沒在這會說,只是返身取了個小本,把問題記下來。
他認為在軍事上不應鼓勵、縱容將領額行動,畢竟戰爭是有組織的聯合行動,單靠一支軍隊能打,打不贏戰爭的苦頭他在朝廷那邊吃得夠多了。
每支軍隊都應當按命令列動,不能做得更多、也不能做的更少,要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執行命令,才能構成大的戰略。
要每個人各安其位,而非各行其是。
“大帥,馬把總來了。”
塘騎把總馬祥風塵僕僕,布面赤甲上帶著幾道被兵器劃開破口,露出裡面未經打磨帶著點點鏽斑的甲片,入帳拜倒道:“卑職馬祥,叩見大帥。”
“軍中沒這套。”劉承宗看見馬祥,揮手叫其起身,直接問道:“塘騎,有多少能動?”
馬祥才剛起身,聞言又差點拜倒行軍禮,使勁定住才道:“回帥爺,卑職代管兩司,標下十二路塘騎,圍青山只要一路,另有一路指引楊旅帥,尚有十路可用。”
“沿黃河北輕南重灑出去,所有能渡河的地方,現敵軍看住了……別跟他們打。”
劉承宗說罷,扶著賀虎臣帶靠背扶手的小馬紮,微微後仰沉吟片刻,抬手在身前畫了個圈:“把他們引到這來。”
“是!”
馬祥領命行禮出帳,楊麒問道:“大帥還是打算在這打?”
“衛拉特勢必渡河,眼下奪了西城,他四萬軍隊不能只擠這一座浮橋,一定要從北邊沿河渡來,除非他不救這支軍隊,否則戰場不會有變化,我等只需防備其包圍罷了。”
楊麒問道:“若其竄入海上?”
“那且讓他竄。”
劉承宗笑出一聲,他巴不得國師汗率軍竄進海上呢。
青海元帥府,可是有一支正規編制的水師啊,任何人進了環湖地帶,都別想在機動能力上勝過他。
他抬起一根手指對楊麒擺了擺,道:“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守,守不得則走,就算把青海丟了也不算什麼……殲滅敵軍,勝利依然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