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演播廳並不像音樂廳那般大,臺高不過80cm的舞臺距離第一排觀眾席大約只有四米不到的距離。
舞臺上,師生二人不用話筒也能將聲音傳到觀眾席的最後一排。
而坐在前三排的位置,基本可以看清舞臺上的大多數細節。
比如奧拓剛才在講述“一個波蘭人在巴黎”的小故事,捏著鼻子模仿肖邦講話口吻時一聳一聳的喉部小動作被前排觀眾看得一清二楚。
可愛的教授引經據典,用一個又一個小故事為現場還原了一幅十九世紀法國巴黎文藝界的模樣。
在林幽幽的之下,一個不太一樣的肖邦形象出現在眾人心頭。
季洋聽得大呼過癮,原來她所練習的黑鍵出自這樣一個人的筆下。
開場約八分鐘的時候,奧拓關於肖邦的作品做出了最後的陳述性概括。
“雖然他有浪漫的的伸縮處理,以及極其浪漫的音樂,但是在他的身上,永遠存在著強烈的古典情懷。”
隨著林幽幽的話聲落下,現場進入了半刻安靜。
坐在魏三碗一旁的青年教師率先鼓起了掌,隨後現場的掌聲再次漫過舞臺。
這確實是一句值得反思的話。
李安通聽到這句話,第一時間聯想到他曾看過的一篇衛報樂評,樂評裡稱‘浪漫派的演奏實踐正在逐漸吞噬浪漫主義時期的所有作品。’
不難理解,相較於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的音樂崇尚自由,推崇個人主義。
尤其在追求標新立異的今天,不少年輕的演奏家們為了走上更寬廣的舞臺,正歇斯底里的挖掘著、重塑著浪漫主義時期的音樂作品。
這番帶著幾分警醒意味的肖邦人物速寫落下之後,掌聲落下,林幽幽走到舞臺最左側和賈明玉幾句溝通。
接著上半場大師課正式拉開序幕。
今天第一個登上舞臺的學員是來自蓉城大學音樂系的本科三年級劉同學,他希望得到指點的曲目是肖邦的聖詠逃亡曲(op10.no1)。
“奧拓老師好。”
“林老師好。”
像是第一次走上大師課的舞臺,劉同學上臺的姿勢略顯拘謹,走路的過程中兩隻手不停地搓著衣角。
林幽幽給了劉同學一個鼓勵的微笑,奧拓更直接,伸出毛茸茸的手,一個請的手勢讓人倍感重視。
劉同學坐到學生用琴前,微微調整琴凳高度,再次坐正的時候現場已經鴉雀無聲。
一旁奧拓並沒有坐在主辦方給他安排的聽課位,站在了鋼琴左側一米遠的地方。
臺下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正臉,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在了鋼琴前。
一個呼吸的功夫,只見劉同學抬手開啟了演奏。
落指便是大氣磅礴的上行琶音,帶著先聲奪人之勢,看得出這個第一小節帶著演奏者的精心準備。
但也就是這一個小節暴露出了所有問題。
儘管李安今天坐在這裡的只是一個學生,但他是不免帶入了老師的視角來看待此刻舞臺上的演奏者。
演奏過於死板,從毫無關聯的每一個右手音便可得知演奏者的手掌只是連結手指和手腕的工具,並沒有起到再多的作用。
接著時不時出現的錯音和卡頓的節奏說明演奏者的手腕並沒有熟悉每一部分的演奏位置。
此處的不熟練並非指演奏者對於樂譜不熟悉,而是指不明確手腕每一次大轉所要移動到的區域。
肖邦的op10.no1李安練過一段時間,該曲目他第一個解決的問題就是穩固手型和把位。
為此他簡化了複雜密集的音群,只留琶音裡的關鍵音符。
以慢速做到此點不再錯音之後,才填充相應的織體加入其中。
從而繼續提速。
反觀此刻正在演奏的劉同學,譜面已過半,他的手指越來越顯笨重,空氣中的音樂也無法再向前邁進半步。
最終以乏味可陳結束。
演播廳恢復安靜,看得出劉同學也自知水平有限,收手之後表情中沒有懊惱,看向奧拓的眼神中充滿期待。
啪啪啪-
奧拓率先帶起一片鼓勵的掌聲,嘴裡大聲說著那句全世界的通用語歪瑞古德。
接著手掌面向大家,四指併攏下壓,像開合的鴨子嘴。
“手掌。”
林幽幽翻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