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兩人默默喝著果飲，誰都沒有開口，似乎都在等著對方。
最終還是芭婓娜先開了口，“溫神醫，你我之間雖沒有協議，但我想要的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方向是相同的。”
芭婓娜做了二十幾年的族長，自然知道溫雲昔不如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溫良，否則也不可能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從地位低下的流犯，變成瀾州兩個掌權人之一。
她一直想跟溫雲昔好好談談，但溫雲昔房子送得乾脆，提到這些事情卻總是岔開話題，直到這兩天，才單獨見各位族長，讓她有些摸不清溫雲昔的態度。
溫雲昔放下杯子，直視她的眼睛，認真道：“芭婓娜族長，你可能對我有些誤解，我確實想為女子們出力，但目的與你不同，我尋的是平等之道，不是以女為尊或者以男為尊，現在因為嚴重向男子傾斜，我才在女方加碼，將平衡往這邊拉，等趨於平衡時，我自會放手。”
“怎樣算平衡？”
“當她們不再因為女子身份被限制時，只要她們有能力也有意願，她們可以當官，當夫子教俞，當捕快差役，甚至去參加科舉考試，去工地搬磚。”
芭婓娜燦爛一笑，“溫神醫，紅煉族便是如此，我們目的是相同的。”
“恕我直言，我並不喜歡紅煉族的規矩，你們族中的女子或許自由受尊重，但男子卻被限制得與中原的女子無異，無法是調轉了男女罷了，平等在哪？”
這方面做得最好的是水依族，強者為尊，但又不恃強凌弱，只要你能力夠強，不管你是男是女，都能成為勇士，成為長老，甚至是族長。而且在孩子姓氏上，夫妻商量便是，孩子跟誰姓都行。
芭婓娜語塞，紅煉族以女子為尊，男子自然沒什麼地位可言。
“我讓瀾州各族融合，但也不會干涉你們族內規矩，你這方面可以放心，除此之外，因為紅煉族的特殊，我也會在某些事上偏向你們。”
芭婓娜遲疑了下，還是盡力爭取道：“紅煉族只有兩人進了宣撫司，能幫我再爭取幾個嗎？”
要讓紅煉族在瀾州有話語權，宣撫司的官職是重中之重，這也是她當初堅決支援溫雲昔的原因之一，但如今進去的兩人只是普通吏員，與她的預期相差甚遠。
“你也知道，為了將紅煉族的女兵融進護瀾軍，我和阿雲為此付出不少努力，相比看重武力的軍營，女子進官場只會更難，我希望你別操之過急。”
護瀾軍由二十五族共同組成，滿是恐怖傳說的紅林族和全女兵的紅煉族，本應該順理成章編進去，卻被多族反對，是曈雲力排眾議，讓他們當場比試，才將爭論壓下去。
但問題也隨之出現，紅煉族以女為尊，對待男子態度難免太過高傲，常常需要水依族的姑娘們從中調解，再加上曈雲武力壓制，才沒讓矛盾擴大。
芭婓娜自然知道軍營中生的事，但她不急不行，眼看各種都在宣撫司有了位置，紅煉族本就處於劣勢，若不趁現在多佔几席，以後哪有她們的機會。
“可是……”
溫雲昔截斷她的話，“宣撫司各衙門的工作至關重要，關係著整個瀾州的安穩，我雖有名額，但也不能隨便安插，否則與桑伏又有什麼區別。”
溫雲昔明白她的顧慮，也知道如今形勢下，紅煉族很容易被邊緣化，畢竟整個瀾州就她們族以女為尊，但她其實已經向她們偏了不少，總不能不顧能力硬塞吧。
“那水依族呢？他們為什麼能進去那麼多人，佔了那麼多重要位置？”
芭婓娜說完，擔心溫雲昔被惹惱，又連忙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紅煉族的姑娘們也有能力，希望你能多給她們些機會。”
這次調整，進宣撫司最多的就是水依族，其中不乏女子，此舉自然有人強烈反對，但溫雲昔和宣臨同時支援，反對的意見便沒有聲音，相比之下，紅煉族好不容易進去兩人，還只是普通吏員，實在讓她心中不好受。
她知道水依族是溫雲昔最信重的勢力，也知道溫雲昔與水依族的下任族長曈雲交情極好，但同是女子，為何水依族的女子能身居要職，她們紅煉族的姑娘卻只能當個吏員呢。
“不是我不給她們機會，是她們目前不適合，臨王那邊我管不著，但我這般安排的官員，必須能勝任才行，否則除了問題誰負責。”
溫雲昔抬手，制止芭婓娜的話，繼續道：“水依族的人確實沒在宣撫司當過官，但我去年就安排人教導他們，即便沒有實際經驗，就職後也能迅適應。”
芭婓娜不笨，話說到這裡，她突然反應過來，心中有個猜測，問道：“溫神醫的意思是？”
溫雲昔朝她眨眨眼，刻意壓低聲音道：“我將人召回了坪西壩，你安排十個聰慧的族人過來，先偷偷教導好，等時機成熟，我就將人安插進去。”
芭婓娜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溫雲昔重承諾，有她這句話，只要選的十人不愚笨，便是沒什麼問題了。
將紅煉族人送出坪西壩大門，溫雲昔本想直接去臨王府混頓晚飯吃，就見前方走來百餘人，走在前面的幾個老人，揹著大揹簍卻笑得滿臉褶子，眼熟得很。
“牛爺？你們怎麼來了，我不是說讓人去收購麼？”溫雲昔連忙跑過去迎接，讓一群老人樂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紛紛圍著她問候。
費裡夾在中間，被擠到溫雲昔旁邊，紅暈從耳朵一路蔓延到衣領中，嘴唇囁嚅了許久，也沒說出話來。
溫雲昔忙著跟眾老人寒暄，根本沒注意到他，“走，跟我去食堂，我讓廚子們做頓好吃的。”
廚房剛被擴寬，廚子們正高興著，溫雲昔話，即便被從床上叫起來，也二話不說開幹，飄出來的香味饞得人直咽口水。
最開始牛爺他們坐在食堂中還有些拘謹，待滷味一上桌，便啥也顧不得了，各各埋頭猛吃起來。
溫雲昔讓方雅在旁招待著，自己默默退出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