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決戰(一)

古龍國宏運三十年十月初三日

自我在八卦村落定兩個月後,孟繁星忽然在一日尋上門來,他不知從何處知曉了風神蹟的訊息,言語中懇求我幫他運回遠在遙遙大漠中阿夢的屍骨,彼時孟繁星求我幫忙之時剛巧趕上風神蹟的老族長也在場,當老族長知曉了孟繁星的身世後,更是絲毫沒有猶豫的答應了出手相幫!如此不過是三五日的功夫,彼時被百里屠殺在荒漠邊沿樓蘭城中的四百餘名有蘇氏女子的屍骨便被全數運送了回來,埋葬在了有蘇氏皇城遺址的後身約一公里遠處。

也是從這一刻起,那座本就在中原地帶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樓蘭城,再次被人們傳的玄之又玄!人們甚至直言那樓蘭城中的四百女子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去向哪裡,來無影去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仿若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一樣,導致樓蘭城成了謎一樣的城邦……

這日,風神蹟的孩童一大清早就叩響了我的房門,只當我一將門推開,便看見他手中捧著一株花草笑著送給我!說這乃是那日前往樓蘭城外搬運屍骨時,在那樓蘭城外現的,他見此花迎著漫天的黃沙開了好大一片,紅豔豔的,煞是好看,所以挖來一株送給我!而我終是在怔怔的接過了那株花草後,徑直的呆愣在了那裡,甚至直到那孩童笑著遠走後,也沒有緩過神來!片刻後,我將手中的花草稍稍抬高,仔細端詳,最後終是一聲輕嘆出口,沒想到,不過是兩個多月的時間,曼珠沙華便已經在無人的荒漠之中開的如此燦爛……

八卦村的位置因為抱水環山,周圍有高山的遮擋,所以季節氣候與外界相比不甚明顯,我手捧著這株新得來的曼珠沙華,邁上了八卦村後山的林間小徑,這條小路曲折蜿蜒,與靜謐林比鄰相貼,款步在靜謐林的外圍,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只覺氣候陡然變幻,直至此處,便到達了有蘇氏皇城舊址的後身。

眼見著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只一推門而入,便看見孟繁星此刻正獨自坐在院中,手中悉心雕琢著一塊墓碑,碑上雕刻著“孟氏夢紅淚之墓”七個大字。

孟繁星察覺到我進入院中,只徑自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如炬的盯著那塊墓碑,滿是悲慼的開口道“阿夢說過,彼時有蘇氏族滅之際,她不過是八歲上的年紀,因為每夜入睡之後都會因為夢到族滅時的場景而哭泣,所以改了這個名字!夢紅淚……,千般沉夢皆血紅,每醒淚眼必婆娑!她說……,她說她大我八歲,等到我尚未年老,她便已成了老婆婆,我對她說,就算她年老,就算她變成了老婆婆,我也許她孟氏之位,到時候,她稱我孟公,我稱她孟婆……”

院落中此刻一陣秋風忽起,我只那樣目不轉睛的盯著孟繁星,心中不是滋味地抿起了嘴角。此時的孟繁星全然是一副與往日不同的模樣,時間如白駒過隙,世事滄桑變幻,沒想到孟繁星……,那個彼時嘻嘻哈哈,總是沉迷於美食的青澀少年,也已經陡然間變幻,變得心事重重,目光中充滿了哀傷……

慢慢走到他的近前,我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曼珠沙華,只想開口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最終現無論是什麼措辭都不適合說出口,神思百般思慮了片刻只道出了一句“阿夢……,她生前最喜歡花木,這是她於荒漠中苦心栽培而不得的花草,我給你送來……,聽說……,靜謐林中有種植物叫做忘憂草,花開甚美,可入藥……,不如你為她在墓前多移栽些……”

誰知我此話音一落,就見孟繁星滿是憤恨的看著我起身,語氣百般犀利的怒吼道“姐姐!如今古龍和天威大戰在即!百里長戈率千軍萬馬直壓古龍國南境!定北王新登帝位,根基未穩,朝中大臣全都成觀望之勢!百里長戈的得力干將宿萬疆,僅一夜之間就連破古龍國五座城池,所過之處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皇上無奈之下重新啟用了趙無傷的父親趙豫,百般慌亂之間也才奪回了兩座城池,而且還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你難道就要躲在這裡,坐看著天威和古龍龍爭虎鬥到底,等著天威國的兵馬將古龍國的百姓屠戮殆盡嗎?”

忽然聞得孟繁星此言,我只暮然的將端著花木的雙手稍稍垂下,目光遊離的看向地面,神思恍然的開口道“你想要我怎樣?”

一時間,我此話一出口,只見孟繁星好似十分憤然的開口道“鳳齊越!你別以為你一直不和我說,我就不知道是你!這麼長日子以來,你一直只和我說你是我的姐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鳳齊越!”

忽而聽到孟繁星如此向我質問出口,我只連目光都變得錯愕“你都知道了?”

如是,只見孟繁星十分篤定的看著我點了點頭,衝著我好似既氣憤又不解的開口道“我知道了!我全都已經知道了!你不單是我的姐姐還是鳳齊越!昔日你跟在定北王身邊,平定疫情,運送食鹽,千里救援糧草於九祁山,開創票號,兩國銘釘山上演武,謀略層出不窮!為何到了如此關鍵的時候你反倒要舍了定北王?獨自躲在這裡不問世事!你就如此忍心要棄古龍國中的百姓於不顧嗎!”

忽然間,聽到孟繁星向我道出這一連串的問,恍若勾起了我許久不願意想起的回憶,那些回憶中,有歡樂也有悲傷……,目光輾轉,回望向自己剛剛走來的方向,那個悠遠僻靜的八卦村,想是這兩個月來,在八卦村中的生活太過安然,安然到讓我想要將前塵皆忘……

誰知就是我如此一思慮的功夫,就見身後的孟繁星已經負氣起身,抱著手中的墓碑,走至我的身邊,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曼珠沙華,匆匆奪門而去!臨近出門前只見他身形一頓,忽地定立在原地,恍若道別般開口道“待到為阿夢豎完墓碑,我自會去前往皇上身邊,與皇上共進退!阿夢此仇,我此生必報!到時候若是緣分未盡,我有幸得命歸來,仍願意認你做姐姐!”

一時間,一陣北風忽至,我眼看著孟繁星越走越遠,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起,卻又不知該對誰說出口!目光飄忽不定的環向四周,最後落定在了古龍國的方向,只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語道“我自然是鳳齊越……,可是……我也是南宮花期……,也是有蘇花期啊,原不是我想要躲藏,而是他們都逼著我離開……都對我不喜……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躲到了八卦村,還是有人會不滿意……,我到底……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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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輾轉,又是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古龍與天威國之間的這場拉鋸遠比我所想象中的要更加迅!緩緩推開房門,看著此刻懸掛在房中的兩國邊防佈陣圖,我不由得陷入了一陣沉思……

天威國的宿萬疆帶著單鴞、朱耀祖、慕連朔、南黎遷、星夜等幾員百里長戈的得力干將,可謂是傾巢出動,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便以摧枯拉朽之勢,沿著古龍國的南境邊城長驅直入,深入了古龍國的內地。

而古龍國,自軒轅登基時經歷了一場趙建昌扶持大皇子的叛亂之後,南境便已是無可用的大將把守!自兩國正式宣戰交兵之後,軒轅只得匆匆的撥了趙無傷火從北境調兵前往南境抵擋,這才將將保住了幾座將要淪陷的城池,如今軒轅重新啟用了趙豫,協助趙無傷把守在前沿,只為等待神武部族的援兵……,而北方神武……雲氏一族……你到現在還不兵……到底是在等些什麼……

神思陡然一轉,我只驚恐的奔向桌案邊沿,提起筆墨火書信了一封,急急的尋了一隻信鴿,便綁好放飛了出去……,北方神武……,雲氏一族……,雲在天的妻子……有蘇嫤!忽而想起了幾個月前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雲恆,我不由得閉上了雙眼,只求我的擔憂不要成真!據說那北方神武部族的族長雲在天,是個最聽夫人話的妻管嚴,若是有蘇嫤已經從雲恆的口中得知了我的所有事情……,阻攔著雲在天,不讓雲在天出兵……,那麼軒轅……豈不是……已經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信步走至了大開的房門口,我神思憂慮的觀向了天空,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初的天氣,天威國一向列陣南方,善於在溫暖氣候下的水路和6路作戰,而古龍國自古便列陣在北,越是嚴寒的天氣實則對古龍國越是有益!只是……,如今雖然已經過了十月,天氣陡然轉冷,但到底也還沒有到北方嚴寒的時候,軒轅……,他能等到那個時候嗎?他能堅持到神武部族的救援嗎?

一時間,忽地思慮到此處,只見一位風神蹟的青年突然從院門外急匆匆的打馬奔來,只一到了院門口處下馬,便推門入了院中,急急的開口道“不好了!天威國的百里長戈忽然給古龍國的軒轅昭煊下了戰書,如今天威國計程車兵已經抵達了古龍國盛都城外五十里處的碧落城!古龍國的皇帝因為遲遲等不到神武部族的援軍,已經應下了戰書,御駕親征,現在已經被圍困在了碧落城內!”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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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國宏運三十年十一月十五日

碧落城

北風蕭蕭,舉城皆哀,此刻我默默的駐足在碧落城外古道邊的大樹上,徑自放任北風捲起衣袂飄飄,身下的裙襬在樹梢上隨著北風咧咧作響,就一如此刻前方城門外,豎立著的天威國王旗隨著北風呼嘯不停,恍若想要將整座碧落城都籠罩在王旗的陰影之下!

碧落城內,碧落城外,一黑一白,界限分明!那碧落城的城門正上方,一個人影一襲黑衣,一身勁裝,不加修飾,手執著一杆烈火銀龍槍堅韌的站定在城牆之上!那碧落城外,一個人影一襲白衣,肩頭披風隨風呼嘯,就一如他身邊的那杆王旗,迎著北風咧咧,時刻沒有個停歇,看著那恍若隔世的一把龍泉寶劍再度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只不由得心中一顫,眼中便迅佈滿了寒霜!

軒轅……,百里……,此生與我有著莫大糾纏的兩個人,終於站到了一起,站到了對立面,站到你死我活的邊緣……

目光陡轉,只見一架馬車從城門外的一眾天威國兵馬之後飛奔而來,只是待到那輛馬車行至了隊伍的邊沿,卻被駐守計程車兵擋住了去路,隨著那車上的人走下馬車,我不由得微眯起了雙眼!

最近一年多以來,兩國都傳言,百里已經將南宮灩陽廢入了冷宮,未許她後位,可是我如今看著一身大紅衣衫,形容修飾得當,美目傳情如若水含煙的南宮灩陽,只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冷笑,百里到底還是對她留情了!

只是心中雖然如此想著,卻見南宮灩陽下了馬車之後並未急著往前走,而是轉身打起了車簾,下一刻,我便陡然覺得自己的瞳孔都好似已經放大了!只見那車簾打起後,從那馬車內走下的赫然是一個稚嫩孩童!他身形端正,一身白衣,雖遠遠望去不能將他的容貌看的十分真切,但那孩童的身形與樣貌輪廓卻顯然與百里一般無二!

眼見著南宮灩陽抱著孩子落在了隊伍的後方,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南宮灩陽……,你就對百里的信心就如此之大嗎?竟敢不遠千里攜子前來!難道是想讓百里攻城略地,得據城池之後的第一時間裡,念在孩子的面上,與你重歸就好,就此攜你登上那個至尊之位嗎?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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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城門外的戰鼓聲聲作響,雙方派出的大將打了一個又一個回合,我的目光隨著那碧落城的城門一關一合,卻全然沒有將誰的成敗放在心上,樹旁一陣大風掠過,只見風神蹟的一個孩童此時站定在樹下,仰頭看向我,笑著詢問道“可需要我的幫忙?”

聞言,不知為何,我只無所謂的輕笑出聲道“一場大雪罷了!我自己也使得的!”

隨著眉心處一朵冰凌花的印記漸漸顯現,遠遠的,就見天邊忽然飄來了一片烏雲,在呼嘯的北風中急急而至,這時只聽風神蹟的孩童看著我哈哈一笑道“好!我和你說!如今的北方可是有好幾年沒下過一場瑞雪了!”

一時間,只見他此話說完,便忽而旋身飛離,頓時我只覺自己周圍狂風大起,霎時間便將這本就有些冷的天氣變得更加凜冽了些!見狀,我只不由得皺了皺眉,轉眼看向了南宮灩陽和她懷中的孩童身上,喃喃自語地道“你老人家悠著點,小心變得比那個小傢伙還要小了!”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半晌,古龍國終於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只是這場大雪中卻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如此,竟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天不庇佑!半晌的對戰過後,只見軒轅仍是沒有等來援軍,縱然軒轅大開城門每次走來的大將與天威國的大將打了幾個回合後,多有勝次,但卻到了最後還是磨盡了百里的耐性,只見百里手中的龍泉寶劍霎時間朝天一指,便有千軍萬馬朝著碧落城的城門奔襲而去!

立時間,無盡的吶喊聲,數不盡的槍林箭雨,狼煙四起,夾雜著北風捲攜著雪花簌簌,在這一片蒼茫的大地上變得混亂!不知過了多久,我眼見著百里攻城的雲梯,一架又一架的倒下,再一架又一架的架起,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只覺戰火稍停,人聲稍歇,但是這片刻的寧靜之後,卻見碧落城的城門忽而大開!隨著軒轅的身影騎在一匹烈馬之上賓士著出了城門,我不由得立時握緊了拳頭,將目光陡然飄向了南宮灩陽,全軍的進擊,血色的拼殺,就那樣將她們母子二人留在了原地!原來……一切比我心中所想的還要簡單些!

此刻,眼見著南宮灩陽的身邊已經沒了旁人,我只一個旋身疾飛而去,身形略過南宮灩陽的上方時,忽一伸手,便就已將她懷裡的小傢伙掠到了懷中!匆匆觀去,只見那孩子長的劍眉星目,明眸皓齒,冷冷一望,竟與百里好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一時間我雖身形落地,卻在心中一怔!直至耳邊傳來了南宮灩陽的一聲驚呼,我這才終於回過神來,冷冷的朝著南宮灩陽瞥了一眼,開口道“給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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