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求生(2 / 2)

“吾憂心你!”呂不韋怒斥道,“紙鐵佐料,何物不能富他一生,你可見他有半分遲疑?錢財於他糞土不如!這點都看不清麼?你若有他一半能力,吾又何必為此舍下老臉,去求一個小輩!”

“不貪權財,又能力卓絕,王上如何能不竭力籠絡他?”他咳了兩聲,才嘆息道:“兒啊,天下事如行商,最怕不是無貨,而是賣不出!他願意圖謀,吾家便有交易籌碼,能討價還價,若是他不願圖謀,那才是傾天大禍,王上賜杯鳩酒都是留我體面!”

這一步錯便無迴路,嫪毐之事是他無論如何繞不過去的錯處,如今又有鄭國渠一事,皆是大禍,若非他有功先王,早就和嫪毐一起被腰斬棄市,哪還能有打算?

咸陽宮廷,高臺之上,秦王又與嚴江對坐而飲。

“商攻?”秦王玩味地把持著酒樽,聽著對方意見,神情中不見陰鷙,反而帶著一絲期待。

嚴卿最懂他,又無利益牽扯,與其相談時甚有酒逢知己之感,算是他一天最輕鬆的時日。

若他能將那老虎趕走,讓他晚上也可安穩,這生活,便更完美了。

“你雖在秦國中抑商,但商貿之利,於國有益,你是知的。”嚴江啜了一點酒水,認真道,“還記得我先前提過,以商貿之利摸清六國底細,那時我的思路是以紙為器,通行六國,經略人才,如此一來,將來攻城略地之時,自然有人能管之理之,不必依託六國之人。且紙價昂貴耗費卻少,最是暴利。能得六國之財可助秦,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紙的成本真的是極少了,只是蘆葦野草罷了,而且容易運輸不會腐敗,又非鹽鐵可強六國,是極為可怕的吸金利器,而且打仗就是錢糧,有此相助,從六國購得布匹糧食,豈非大利?

秦國最麻煩的地方就是郡縣制對人力要求太高了,全得是精通吏法之人,但這些人才畢竟有限,去六國時也語言不通,如此,政令自然難行。

“何須麻煩,”秦王政一聽方有求情之意,神情便不大愉悅,語調略傲驕地道,“貴族豪強多有生事,到寡人治下,便全遷入咸陽,寡人倒要見見,他們能翻起何等風浪。”

他素來頭鐵,搞事從不用懷柔手段,殺起人來乾淨利落,就像屯留、嫪毐兩事的難民,說搬就搬,不搬就罰去修水渠挖銅礦。

“貴族大多經營數百年,根深葉茂,又豈會因一時遷土而斷根基,不到十年,故地便能新生。”嚴江心說,你活著他們沒翻,你一死就全跳出來了,大的被你趕走了,小的又很快生出來了。

“你又如何肯定呂不韋不生二心?”秦王皺眉道,一位權臣,不用做什麼,本身的存在就是帝王的大忌了。

“他時日無多,只求保命罷了,再者,他有大功於秦,王上您也不好直接殺他,何不讓他主動去了權位,留有用之身為國效力呢?”嚴江其實想的是紙,這東西推廣起來才有文化爆炸,才能把他學說用紙傳播出去,否則他留在秦國幹嘛呢?

是老虎不好擼不是諸國不好看,大江大河都可等著他去浪呢。

“嚴卿想的差了,”在國事上我可比他強,秦王有些愉悅地指點道,“便是他想辭去了權位,治下官吏亦是以他為首,去與不去,無甚區別。”

所以他,必須死。

至於說不好直接殺他,笑話,一個國之君想殺人還沒有辦法麼,嬴政敢肯定,只要把呂不韋去權位用重話斥他幾句,對方就會識趣地自殺了——這是給他留點面子,若他不識趣,那就只能生不如死了。

嚴江輕哼一聲,知他說的有理,便不多提了,只是嘗著菜餚,秦宮廚子被他指點過後就開始放飛自我,創了不少新菜式,成天吹他是今之易牙,要他列為廚神,拜他為師,被他放老虎撲了兩次才作罷。

兩人又聊了兩句,說起了鄭國渠的進度,可惜在水利上兩人都是菜雞,說了幾句便詞窮了。

“但你說以商養吏,卻有幾分道理,”看嚴江似乎有一點醉意,秦王微微一笑,小心地在作死邊緣試探,“這事既是你提,不如你來統領他所留商隊,也算物盡其用?”

這是蹬鼻子上臉了?還想給他找事??

嚴江手頓了頓,臉上的笑便越加地完美了:“王上說的有理,江……”

秦王卻突然坐直了身體,求生欲極強地主動為他倒酒一杯:“說笑罷了,嚴卿有著書之任,如何能為些許小事煩心,寡人有一能人尉繚,倒能暫行此任,完你囑託。”

嚴江的微笑便恢復了,舉杯敬道:“還是王上懂我。”

尉繚啊,這位一統六國的大功臣,就要提前上場了麼。

既然如此,就繼續在咸陽逗留吧,不用急著走了,免得逃走被追殺時,自己悄悄回去給他一箭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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