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語言安慰太蒼白了。
別說華陽太后這種比較乾淨的暗殺了,他生母趙姬與嫪毐的明殺被平定後,天下人一樣勸他原諒母親!他從來都給天下人機會,但回報是什麼?
母欲殺子,弟欲殺兄,放了韓國舊貴便有新鄭叛亂,救燕國於危難回報卻是荊軻刺秦,放昌平君就有了刺秦於河,侍回咸陽,又是祖欲殺孫,妻欲殺夫!
秦王雖然不覺得自己慘,但說真的,一般人遇到他遇到的事情,早就黑化了,他卻還這麼一如往常地鐵,也是不容易了。
但話說回來,六國不反抗,也是不可能的。
你都把人家按地上qj了,還不讓人叫兩聲,也沒這個理不是?
過了一會,秦王才默默按住他手,低聲道:“非如此。”
“嗯。”嚴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不知道的問題用嗯一般都可以敷衍過去。
秦王政聲音不辯喜怒,只是平靜道:“非是心冷,然為王者,喜怒不形於色,方為王道。”
“吾知王矣。”嚴江低聲道。
不是不哀,不是不傷,只是這人啊,他生來就是這般,有如猛獸,獨自舐舔傷口,不露一絲虛弱,永遠霸道強勢,所有打不倒他的人,都只會成為他的鋪路枯骨。
但他不可能,也不會去感激那些敗亡者,更不會去感激苦難磨礪,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阿江,你可會背叛寡人?”秦王扣住他手,突然道。
“這一點不像你會問的話啊,”嚴江沒法確定,漫不經心地道,“看你表現啦。”
秦王沉默許久,突然起身。
嚴江一個不查,被拖了起來,急忙鬆手,卻被咚在老虎背上,啃咬數息,方才罷休。
起身時,秦王那一絲絲的陰沉似已經不在,眉目之間,整人又是更盛從前的陰鷙霸道。
然後他霸氣道:“嚴江者,亦大惡也。”
關我什麼事?
嚴江一愣,狐疑道:“這與我何干??”
秦王政卻不給解釋,轉移開話題:“阿江,你說如何處置楚姬人等?”
“你問我幹什麼?”嚴江一呆,然後怒道,“那是你的後宮。”
“不錯,”秦王政淡然道,“盡是華陽太后之人,有此大亂,她等定不能留。”
這倒是,自古篡位者,皆不能留下性命,只是几子尚幼,若去子留母,一個不好,父子就成仇寇。
嚴江閉唇不語,這事與他無關,沾上只有麻煩。
但這事並沒有讓他們糾結太久。
……
楚姬自盡了。
她用自己最後的勇氣,效訪磨笄夫人,以簪刺喉,以諫帝王,留書以說家國不得兩全,方行了磨笄之事,萬望王上看在她多年打理後宮之事,莫要牽連他人。
磨笄夫人是代國的王后,趙國公主,趙滅代國後,她對天悲泣:以弟慢夫,非義也。以夫怨弟,非仁也。後自盡。
國之大義與家之仁愛中兩不可得,公主自盡而死。
這也算是另外一種死諫。
秦王去看了她的屍體,沉默不語多時,讓人悄悄葬了楚姬。
後招來侍者,起命史官不得將此後宮之事記載,另外,刪除所有與昌平君、昌文君相關之書載,不得再提此事,敢極議者,斬!
扶蘇愕然抬頭,他哭紅的眼睛幾乎是倔強地嘶吼道:“父王!兒不要!”
父王這是要抹除所有母親的痕跡。
秦王冷淡地瞥他一眼,無情地離去。
“父王!”扶蘇就要去拉住他,被嚴江一把抱住。
“扶蘇,他是在保護你!”嚴江低聲道,“不去除此事,你和弟弟們必被上下非議。”
紙包不住火,扶蘇還太小,不擺出這等姿態,他就永遠會背上叛逆之子的汙名。
“先生,我不怕那些!”扶蘇嘶聲道,“我只要母親有她的身份。”
而不是以無名之輩,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記憶裡。
“父王!你太狠心了!”扶蘇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
秦王背影漸遠,並未有一絲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