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出生貧寒計程車子,在楚國這種上位皆憑身份世族之地,很難混出頭來,這些年六國貴族勢力越加龐大,盤踞著上位之途,逼得六國位卑者只能盡入秦地,李斯就是看到廁中老鼠和糧倉中老鼠的區別,這才狠心求學入秦;蒙家是在齊國混不下去,找到呂不韋;姚賈出身城門士卒之子,卻可以說得四國相交……
這世道,根本沒有他們這些寒門子選擇之機。
不入秦,一世庸碌,入秦,則滅故國。
嚴江很誠實地補充道:“秦之戰,皆以士卒立功而得爵,吾亦不能改,是以,你等若想參戰,必然有其風險,不然,便只為一吏。”
一吏其實也是很不錯了,比如給誰誰在魏趙燕地安排個亭長,以嚴江的身份,甚至都不用給上邊打招呼,便可功成,但不要小看這個亭長,現代人國考的錄取率都還只有千分之一呢,如果突然有人可以直接當個一個鄉里的警察局一把手,你看會不會打破腦子去搶。
此話一出,很多人眼睛都冒起光芒。
所以,雖然嘴上很看不起暴秦,但這個機會真的太難得了,沛縣年輕人們心神動搖了一下,身體就很誠實地表示願意追隨了。
“秦之勢難擋,既然嚴子相邀,吾願追隨。”劉季最先打蛇隨棍上,他早垂涎嚴子門客的身份了——要知道這幾天也混得很慘,父親看他什麼都混到就空手回來了,又不種地又不成親,成天啃老啃兄,就很一萬個不順眼,成天橫挑鼻子豎挑眼,被父母唸叨結婚的滋味現代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在宗族強勢的古代呢,若不是沒錢,他現在就已經跑掉了。
有了帶頭哥,後邊就很順利了。
曹參戶綰皆願意,甚至樊噲和周勃在對視一眼後,也紅著臉,表示希望追隨。
沒辦法,他們雖然出身卑賤,但並非甘願卑賤,只是未有機會罷了,若有機會,誰又願意一世庸碌無為,為飽腹奔波呢?
既然如此,嚴江也淡然明說:“既如此,便同去。”
滅魏之後還有滅楚滅齊,後邊百越匈奴都是大戰連綿,編他們入軍也算給個出生。
至於他們會不會有反心?
反又如何,秦之滅,難道他們幾個造成的麼?
秦王政十四年,七月。
王賁帶五萬軍士平定新鄭叛亂後,便陳兵韓國邊境安城,離大梁只有數十里之遙,又在黃河之邊境,秦國的糧草已是大批送至。
其中大多是粟米,秦王雖然推廣麥種,但軍糧依然是粟米為主,只是如今秦國的主食已開始顛倒,粟米做為補充,主食以麥為主,若不是為軍糧計,完全可以盡種麥米。
這些都是小事,如今滅燕後,他父親王翦已經帶十萬大軍前來與他匯合,剩下計程車卒,都駐紮燕趙之地,防止代國反攻。
“為何不將代取下?”王賁有些困惑,詢問一身風塵,卻精神奕奕的老父親。
“王之命,不攻代,”王翦微微一笑,道,“若攻代,誰來防範匈奴東胡?”
王賁恍然大悟,一時間又佩服起秦王的算無遺策,不由嘆道:“與大王同代,這趙嘉何等無辜。”
匈奴來攻,若抵擋,代地便首當其衝,必然徒耗民力,無力收復故土。
若放匈奴入關,那首當其衝的便是趙國故地,秦若護趙國故地,必得民心,如此一來,趙嘉再想收復故土,被劫掠的民心會如何想他?
“卻是我等之幸。”王翦嘆息一聲,“渠之事,如何了?”
滅魏之計,是早就計劃好的,十五萬秦軍攻魏,不以水淹,絕難破之,是以秦王早命鄭國前來勘探,挖渠灌水非一日之功,河水要淹大梁,少不得蓄水一月半月。
王賁點頭,拿出地圖,指著安城外的黃河道:“先前,河水借濟之道入齊,自此,濟河同道,水勢浩大,魏國建有水壩,可以此為基,攔河蓄水。”
黃河母親現在雖然還不黃,但脾氣卻是一如既往的爆炸,一百五十年前,魏惠王遷都大梁時,旁邊還是一條名為濟水的濟河,水勢平緩,修了鴻溝,恩澤魏地。
可數十年前突然禍從天降,河水母親覺得應該搬家了,便從滎陽處轉道南下,奪了濟水河道,洶湧入穿過魏地,這麼一來,可苦了一旁的大梁,一到雨季便瑟瑟發抖,提心掉膽,更是修築無數堤壩保平安。
“不過,有一怪事,”王賁遲疑了一下,才道,“大王說要親至滎陽,看魏國之滅。”
“這是為何?”那不是親征了麼,王翦一時覺得恐慌,難道秦王覺得他們父子功勞太大,不放心了?
“不知。”王賁補充道,“他還命我不可隨意灌城,要等得嚴卿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