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西·威爾斯 (1 / 2)

我和大愛醫生有個約會。今天才剛開始,客廳裡的電話就響了。我已經起床,像清晨的鬼魂似的在家裡走來走去。沒等他說哈囉,我就說大愛醫生,你的時間觀念真他媽糟糕。他想知道我怎麼知道是他。我說只有他會冒著腦門中彈的危險在晨間一杯茶之前打擾我。他哈哈一笑,說老地方見,然後結束通話電話。雖說鈴聲設到了最響,但哭包還在沙發上打鼾。

彼得·納薩爾介紹我認識他的那天,他是和美國佬路易斯·約翰遜一起來的,這兩個人犯了同一個錯誤,那就是以為他們能控制住我和這個古巴佬之間的所有聯絡。但正如某次一位牧師對我說的,人也許不認識人,但靈魂認識靈魂。他用這句話解釋為什麼基佬能彼此發現。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屁事,但這句話刻在了我心裡,我甚至把它當評判標準用。對,你可以對我說各種各樣的話,我早就知道言語的力量,但靈魂會認識靈魂嗎?因此當我第一次見到大愛醫生的時候,我們彼此之間說的大部分話根本不是用語言說的。

彼得·納薩爾難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來貧民窟,1975年11月的一天,他開著沃爾沃來這兒,說他提早帶來了聖誕禮物。我看著他,心想這坨矮胖的敘利亞狗屎橛真他媽傻逼,然後我望向古巴人,正想藐視他,卻見到他翻了個白眼,表示他的念頭和我差不多。彼得·納薩爾從不閉嘴,哪怕是操女人的時候,因此我更注意不說話的人。

剛開始我以為他沉默是因為他來自古巴,英語不夠好,直到我明白他只在必須說話時開口。高個子,也很瘦,動不動就撓鬍子,黑色捲髮對醫生來說太長了。他更像同樣是醫生的切·格瓦拉。不過大愛醫生至少嘗試過四次殺死格瓦拉。我說你們兩個都從醫,但都放下手術刀,拿起了槍支,他說:那個小maricón,那個小putito【112】,甚至不是古巴人。吸引我接近他的原因之一隻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怎麼會從救命變成奪命?大愛醫生說哥們兒,醫生也是要奪命的。他媽的每一天都要。彼得·納薩爾帶他來貧民窟的那天,他對我說,這個人會帶你走向全新的高度。

情況是這樣的。路易斯·約翰遜向我推銷外國政策,用的是白人覺得你蠢得不可能理解的那種囉唆模式。路易斯·約翰遜能認識大愛醫生是因為他們兩個都體驗過豬灣那場鬧劇,肯尼迪企圖綁架古巴,結果當著全世界丟了面子。大愛醫生對豬灣就好比1966年對我。我看著他就知道了。彼得·納薩爾和路易斯·約翰遜一同離開,因為路易斯·約翰遜答應他會試試牛鞭湯,根據納薩爾的說法,他喝了牛鞭湯操老婆就像他只有十六歲,古巴人沒有走。路易斯,他說:

——路易斯·埃爾南·羅德里格·德·拉斯·卡薩斯,但大家都叫我大愛醫生。

——為什麼?

——因為反革命是愛的行為,兄弟【113】,而不是戰爭。我來是為了教你東西。

——已經從約翰遜那兒學了夠多的東西。你們他媽的為什麼總覺得黑人太蠢,需要被教導呢?

——哇,孩子【114】,我不是想侮辱你。但你同時也侮辱了我。

——我?侮辱你?我都不認識你。

——可你已經認為我和美國佬是一夥的了。我看你表情就知道。

——你們乘兩輛巴士來的?

——兄弟,正是因為那個人和他那種人,豬灣的事情才會搞得一塌糊塗,他,還有參與的每一個傻逼揚基佬。別把我放在他裡面。

——他旁邊。

——對。

——那麼,你有啥本事嗎?

——聽說過豺狼卡洛斯嗎?

——沒。

——有意思,但他聽說過你。自從他進攻歐佩克總部的那場……怎麼說來著?……慘敗之後,他在這兒躲了好一陣。甚至睡了你們的幾個女人,我很確定。我教過他一點東西,因為實話實說,他這個恐怖分子實在差勁。天主教學校出來的小子都想當他媽的革命家,我得說這整件事就讓我噁心。

——你真的是醫生嗎?

——你有病嗎,哥們兒?

——沒有。但你說話不像古巴人。

——我在奧斯陸上的學,兄弟。

——這兒有小子嗎?

——哈,是我不好。但這個狗屎國家的一切都是個錯。【115】

——不如你那個白痴祖國的一半錯。

——天哪,你會說西班牙語?【116】

我點頭表示是。

——CIA那傢伙,你猜他知道嗎?

我點頭表示不。

——想聽點東西嗎?你假裝你是聾子,你明白,但假裝是聾子。

——路易斯,你把我從我他媽的國家裡叫出來,就是和這個狗孃養的說屁話嗎?【117】

——路易斯,路易斯,你就跟這個小黑鬼隨便扯點什麼吧,比方說郵件炸彈。或者借他一本《無政府主義者手冊》,隨便什麼。他和他那幫小子就是些二貨,但有用處。至少現在有用。【118】喬西,他說他喜歡你。

——我說不準。他聽上去不太友好。

大愛醫生哈哈一笑。他看著我微笑。知道誰是真朋友永遠是好事,對吧?他說。總而言之,你想知道我有啥本事嗎?明天來金斯敦港口找我,朋友,我給你看。

——我從中情局那兒學了足夠多的花招。

——但派我來的不是中情局,朋友【119】。我帶來了麥德林的問候。

那次見面之後就是聖誕季,在此之前,民族黨的小子們在金斯敦各處為非作歹了整整一年。第二天我和他在金斯敦港口見面,下城區的碼頭上。懶洋洋的早晨,還沒有多少人出門,但港口周圍的路上已經停滿了車。肯定是上早班的工人,我無法想象會有誰把車停在這兒過夜——雖說好玩的是全金斯敦大概就數這兒停車最安全了。更好玩的是,有些人依然住在這附近,而且過得很好。我有好一陣沒看見他,以為他拿我開玩笑。我不帶保鏢就來到下城區,走進邦廷-班頓幫派依然在活動的地盤,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港口附近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像紐約背景的電視劇畫面。牙買加銀行,新斯科舍銀行,兩家酒店——在曼利帶著他那套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狗屁接管國家之前,他們肯定以為金斯敦會變成另一個什麼地方。總而言之,我沒有看見他,直到他從背後走過來。他拍拍我的肩膀,然後用手指點點嘴唇,叫我別出聲,但他從頭到尾一直在微笑。

他放下揹包,小跑到馬路快到盡頭的地方。他一輛一輛車看過來,在有幾輛車旁邊停下,對著另外幾輛車皺眉頭。他甚至彎腰仔細檢視了幾輛車,但我不知道他是在檢查輪胎、保險槓還是其他什麼鬼東西。我不禁懷疑我為什麼要跑這一趟了。他從紅色大眾走向白色科爾蒂納,從白色福睿斯走向黑色科邁羅。他一次又一次彎腰檢視,但他在車輛的另一側,所以我實在看不出他在幹什麼。假如他一大早叫醒我,讓我來這片戰區,只是為了見識在挪威受教育的古巴佬怎麼偷車或撬輪胎,那他很快就要和一個氣得發瘋的牙買加人打交道了。他從最後一輛車旁邊跳起來,像個女學生似的朝我小跑而來。他把頭髮紮成馬尾辮,戴著墨鏡,T恤上印著“科特,歡迎歸來”。

——朋友,聽我一句。

——什麼?一句什麼?你他媽在說什麼——

——臥倒。

——什麼?

——臥倒,他說,把我推倒在地。

紅色大眾的車頂被炸向天空,剩下的車身隨即向四面八方爆開。馬路像地震似的顫抖,路面上的波瀾彷彿狂風掀起海浪——緊接著科爾蒂納也爆炸了。福睿斯爆炸時,兩聲巨響推動它飛向天空,翻個身落在科爾蒂納的殘骸上。科邁羅留在原處,但車頭被炸飛了,輪胎像飛碟似的飛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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