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晨,小洞會不會回來?這是她在紙條上提出的一種可能性。顧醒抱著樂觀的期待。
在早惠的陪伴中,顧醒躺在儲藏室的地板上睡著了。
這是他搬到涉谷公寓後頭一次在儲藏室裡過夜,也是他頭一次沒有拒絕早惠的陪伴。此時的顧醒格外痛恨孤獨。
一整晚,早惠的心情看起來都格外的好。
她靠在儲藏室的牆壁上屈腿坐了下來,她身後的那塊兒牆壁正是顧醒曾經安置小洞的地方。
顧醒躺在地板上,把腦袋放在早惠的一條腿上,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觸感,柔軟又緊緻,散著讓人安定和沉靜的氣息。
在這種氣息的環繞中,顧醒暫時忘卻了他描述者生涯中剛剛生的一次重大挫折,伴著早惠親柔的耳語和歌謠,他昏昏睡去,呼嚕聲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晨,顧醒從他對“敵人”完成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的美夢中醒來,早惠仍然保持著昨晚顧醒睡前的坐姿。
顧醒坐起身來,早惠挪開身體,一人一怪誕一起看向小洞原本存在的位置——
此時,只是一片白漆漆的牆壁,和顧醒地下室的那片一模一樣。
幽閉的空間、熟悉的畫面讓顧醒恍若隔世,彷彿時間退回到了幾個月前,小洞尚未曾出現的那段日子。
那個時候,顧醒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是為了還清貸款而艱苦努力的工薪族,是牆壁一般的白紙。
創造怪誕,懲惡揚善,對他而言彷彿天方夜譚。
……
黑洞消失之後幾天,怪誕研究部的【怪誕記憶清除行動】逐步開始啟動了。
作為已經登記在冊、擁有怪誕能力的人類,顧醒有權利儲存這幾個月來,他所經歷的所有關於怪誕事件的記憶,但前提是他必須親自前往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誕調查課進行登記備案。
在警察本部的登記處,顧醒遇到了同來登記的聖子。
這位已決心在怪誕調查和刑事偵查兩個方向同時力的俏麗女警察顯然比顧醒更有資格儲存自己的記憶。
但在登記處偶遇,並前後腳完成了儲存記憶的登記備案之後,聖子親口告訴顧醒:
“或許有一天,我會主動申請清除記憶。”
“為什麼?”顧醒問道。
“你知道麼,”聖子說道:“全世界的消憶器其實都不是一種儀器,而是一種怪誕。或者說,是怪誕規則在固體儀器中的某種衍生。”
“呃,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所以,”
聖子望著顧醒,
“消憶器對人類記憶的影響並不是簡單的按照時間範圍進行的抹除,而是在刪去所有與怪誕有關的記憶之後,再對人類的記憶進行合理化的修補、完善,甚至是篡改,以保證每一個被被清除記憶的人回想起那段記憶和場景時,不會產生任何不適、不自然的感覺。”
這絕不是簡單意義上對記憶的刪減。
它不僅是針對每個單獨個體的記憶整理,還要確保人與人之間對同一段時間、同一起事件的記憶相互銜接契合、嚴絲合縫、毫無漏洞,只有複雜離奇的怪誕規則才能辦得到。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整個人類社會在集體刪除了大量的記憶之後,仍然沒有半點違和之感,依舊保持著自然和諧的運轉秩序。
“你不覺得,”
聖子臉上忽然露出瞭如同顧醒在奈良公寓地下室外的臺階上初見她時的春風般的微笑,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野果閱讀,.yeguoyuedu 安裝最新版。】
“如此失憶,簡直如重生一般。一切都是嶄新的,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無需為自己曾經的冒失和衝動而感到後悔,無需為不該相識的過往而遺憾,也無需刻意迴避什麼,再新鮮和美妙不過了。”
彼時的顧醒沒有仔細品味聖子這番話中飽含的深意,他看著眼前與過往氣質大不相同的聖子,腦袋裡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會不會——
聖子就是小洞。
他仔細回想小洞寫給自己的紙條上的最後一句話:
【事實上,你已經在這一次的輪迴之中見到,或者即將見到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小洞本尊無疑是個女人,又很可能是顧醒曾經見過,或者相識,甚至很熟悉的女人。
聖子完全符合條件。
顧醒繼續回憶著小洞在紙條上留下的資訊——
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也就是說,小洞在進入黑洞之前,是個普通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