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竹林彷彿沒有盡頭,翠色無邊。
賈璉循聲找到一條溪水,不覺間已經不見了腳下的青苔小徑。
清溪潺潺,溪水中的卵石竟然個個潔白如雪。翠竹掩映,不知溪水來路。
朔溪而上不久,卻見一個竹棚搭在溪邊,賈璉走得正有些乏累,就朝賈雨村道:
“咱們上去歇歇,順便問個路。”
竹棚很是乾淨,可惜空無一人。
賈璉席地而坐,仰頭唯見翠竹,低頭清溪傍身,喝了一大口清潤甜香的美酒,心中大暢,想來九天神仙也不過如此。
他正瀟灑,卻聽身後有人冷冷說道:
“我倒要請教,‘救人救一半,有雞沒有蛋’,是何意思?”
賈璉心情正好,難免不心生傲氣,隨意一揮手:
“就是罵人太……”
他那個“監”字還沒出口,忽覺不對,猛一回頭。
正見一個癩頭和尚,盤腿坐在自己身後,抱著肩膀,歪著腦袋,一副找上門來算賬的架勢。
這癩頭和尚可是《紅樓夢》原書之中的重要人物,他是太虛幻境中茫茫大士的化身,若干重要情節都有他和跛足道人來回摻和。
不知道癩頭和尚這“攪合大仙”的,那算看過《紅樓夢》?
賈璉頓時有些心虛氣短,咧了咧嘴,尷尬一笑:
“就是罵人太……太不好了。
都是文明人,好好說話,不罵人,不打人,不讓道德蒙汙點,不給組織添麻煩。”
癩頭和尚撇撇嘴,搖搖頭:
“賈璉成啊賈璉成,你小子可以啊,腦子跟得上,嘴更跟得上,怪不得你家祖宗挑來挑去,把全族的富貴榮華都給了你這小子。”
賈璉一聽他叫出自己前世的名字,不由張大了嘴:
“既然……既然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那要不就算了?我就是以前上網習慣了,愛抬槓,愛吐槽,總結下來吧,就是嘴太欠,其實也就是鍵盤俠。當然,現在鍵盤也沒了。”
癩頭和尚伸手,從賈璉手裡抓過酒壺,嚐了一口,嘟囔了一句:“這小子真會吃。”一仰頭,直接給喝了個底朝天。
然後才道:
“我此番引你到此,就是明告訴你兩件事。
頭一件,是你的來歷。
當年榮國公賈源,曾有一段感天動地的痴情,卻不得一個好結果。留下一個後人,流落在外,生生世世受盡貧寒。賈源當年曾許願要補償這後人,只是一直不得機緣。
為彰顯天地造化的公平,如今這積累了將近二十輩子的福氣,就落在了你頭上。
這就是你得以重生來到此處的緣由。
第二件,是我來尋你的緣由。
我很是看不上神瑛那廝,當年他是閒來無事,才以甘露澆灌花草打發時間。
何況他那些甘露,又不是隻澆灌給了絳珠仙子一個,憑什麼要可憐的絳珠用一腔痴情、一生眼淚來酬還他?
如今他投胎到了賈府,也是個沾花惹草的狂蜂浪蝶,而絳珠仙子卻一生只鍾情於他一人,此事太欠公平。”
賈璉看著空了的酒壺,再看看這位“公平大仙”,還是忍不住道:
“後面這件事,是不是有點太顛覆《紅樓夢》這本書了。要不……要不您老人家把我換到《金瓶梅》裡頭去試試?”
“你想當武大郎?”
賈璉嚇得打了個激靈,連連搖手:
“算了算了,不麻煩大仙了。
不就是保護林妹妹麼,小case,小case。
額——我冒昧問一下,我要是為了保護林妹妹,在《紅樓夢》裡給賈寶玉打死了,那我會不會又再穿越回去,繼續當地產公司的加班狗啊?”
癩頭和尚仍舊是抱著肩膀歪著頭:
“做夢呢?你那邊的屍首都火化完了,你打算穿越到骨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