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的賈環鬼頭鬼腦地溜了。
窩囊的寶玉失魂落魄地站著,站了好一陣,也不知該怎麼辦。
直到跟著伺候的丫頭們擔心他有什麼狀況,又跑來山石邊問:
“寶二爺可小解好了?”
寶玉才愣柯柯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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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魂不守舍地只顧朝前走,小丫頭們早見慣了他這等呆相,都不敢打擾,只在後頭跟著,一路走到黛玉房中來。
寶玉直接走進屋裡,才發現黛玉不在,窗邊掛著一架白鸚鵡,只有小丫鬟春纖在給鸚鵡添食加水。
寶玉也不開口,只愣愣瞧著。
直到春纖一回頭,才發覺屋裡多了個人,嚇了一大跳,又趕忙笑道:
“寶二爺來找林姑娘?
這回可來得不巧了,方才三姑娘來找我們姑娘,一道兒去璉二爺那裡了,想來還得一會子才回來。
寶二爺先坐坐,我去洗了手就來倒茶。”
寶玉又是愣愣應了句“嗯”,轉身就出屋去了。
春纖瞧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悄悄朝鸚鵡說了句:
“這人整日渾渾噩噩的,也不知他腦袋裡頭都在想什麼?
你說,都是這府裡的二爺,怎麼這個二爺跟那個二爺一比,就是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
正吃得歡暢的鸚鵡,忽然一抬頭,展開雙翅,大叫一聲:
“雪雁,姑娘說不許背後說人是非!”
嚇得春纖一個激靈,一邊用手扇著,一邊道:
“作死的!弄我一頭灰!
一隻學舌的鳥兒,也不知你是不是真懂你說的那些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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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也想不清楚自己該如何,只渾渾噩噩又一路走來賈璉院中。
跟著寶玉的小丫頭都曉得寶玉向來就有些呆氣,沒人在跟前時,他就常常自哭自笑的。
看見燕子,就和燕子說話;河裡看見了魚,就和魚說話;見了星星月亮,不是長吁短嘆,就是咕咕噥噥的。
府裡的婆子們都說寶玉是“外表靈秀,裡頭糊塗,一向是個中看不中吃的德行。”
此時見他方才還喜不自禁,忽然又變得呆頭呆腦,丫頭們都只道他是又犯了“痴氣”。也不敢打擾,只跟在後頭,又朝著院門口站著的丫鬟和才總角的小廝連連擺手,讓誰也別驚了這位“寶貝二爺”。
沒人攔著,也沒人通報,寶玉進了院子,一路走到賈璉屋外,聽得屋裡探春正笑道:
“頭兩天娘娘派太監來命我抄錄省親當日的題詠,我一邊抄寫,一邊還想著,這等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的神仙府邸,我若能住上一住可有多好,不想今兒竟然就成了真。
娘娘讓我們姐妹各自挑一處院子,等明兒寶玉進宮謝恩的時候上報給娘娘。
我想著秋爽齋闊朗,屋裡陳設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也大氣,就是那裡最合我的心意。
只是後廊簷下的梧桐雖好,卻還是細了些,若是再高大粗壯就好了,才配得上正房裡‘桐剪秋風’的匾額。
顰兒,你想住哪裡?”
“瀟湘館啊”
說話的是賈璉,語聲兒裡含著笑。
黛玉也笑道:
“正是,我也想著瀟湘館好,那裡有大叢的翠竹遮映,清泉一脈,隱著一道曲欄,後院還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比別處更覺幽靜。”
鳳姐兒咯咯笑著:
“還是妹妹們好福氣,可惜啊我嫁了人,要不,我哭著喊著也進那園子裡住去了。”
探春立刻道:
“鳳姐姐說哪裡話來?這府裡是你素日當家,丫鬟婆子都是你使出來、管出來的。
既然我們住到園子裡頭去了,不管你住不住進來,諸多事情也照舊要等著你來管呢。”
未嫁的姑娘是家中嬌客,自然要尊貴些、霸道些,做嫂子的無論何時都只能相讓一二。
饒是鳳姐這等人物,只要不想徹底壞了在賈府裡的口碑,遇到小姑子使個性子,也唯有退讓。探春尤其是個鋒芒畢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