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野是你手下的?”
聽賴嬤嬤如此問,賴大無奈地一搖頭:
“我哪有那麼體面的手下?
他是老爺手下頭一號清客詹光請來的老先生,京城裡的達官貴人要做園子都請他給籌劃。
每回他來,老爺都是待如上賓,張口閉口稱他‘老先生’‘老明公’的。”
賴嬤嬤長出一口氣:
“既然不是你的人,你慌什麼?
你只要咬死了口,來個不承認,賈璉能把你怎麼樣?
說不得你還要到老太太、老爺、太太那裡反咬他一口,說是他故意栽贓陷害,只要老太太、老爺、太太信了你,一個賈璉能反了天?”
賴大見母親不知箇中厲害,便耐著性子說道:
“媽呀,這回可麻煩了。
賈璉這個斷子絕孫的小畜生,竟然讓手下人把山子野給捆了送去縣衙門,正式報官立案了。”
“什麼?
去縣衙門報官了?
這不是家醜外揚了?
賈璉這是不要賈家老祖宗的臉面了?”
賴嬤嬤也覺出不對味兒了。
“賈家人最看重體面,他家可一向都是要臉不要錢的啊。”
“這賈璉他是要錢不要臉啊!”
賴大一想起賈璉就恨得牙根癢癢——一個當主子的,他竟然會心疼錢?他還要臉嗎?
“媽呀,他竟然還好意思跑去工部問人家園子的造價,你說說,這是個爺該乾的事兒嗎?
他還腆著臉說什麼‘皇上家頭兩年蓋的花園子是這個園子的十倍大,也只花了四百四十萬兩銀子’。
他就拿這句話,認定了山子野至少坑了賈家一百多萬兩銀子,要讓縣官嚴刑審問出多花的這些銀子都在哪裡。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縣官為了查銀子,就必定會去山子野家裡搜查。
山子野家裡當然沒有賈璉說的什麼一百多萬兩銀子,那縣官就少不得要嚴刑拷打山子野。
萬一山子野吐了口,他可是知道我收了銀子的。”
.
這下子賴嬤嬤知道麻煩了。
他們賴家之所以不怕賈家,是因為賈家“仁慈”,對自己家的奴才比對自己親戚還好,而且賈家最要臉面,唯恐給外頭人知道他們賈家對下人不好。
這幾十年來,賈家對下人都是能多好,就多好,能少罰,就少罰,能不管,就不管,讓賈家的下人過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所以在賈家的下人的認知裡,個個都覺得最大的滅頂之災,也不過就是被“攆出去”而已。
這現在到了賈璉這裡,怎麼還把人“送官法辦”了?
這賈璉是要瘋嗎?
.
賴二已經慌了,拽了拽賴嬤嬤的衣袖:
“我聽說,見官就先打二十板子,這誰受得了?我看咱們還是帶著銀子走了得了,反正咱們的銀子早夠吃幾輩子的了。”
賴嬤嬤啐道:
“現在走了,榮兒的官兒還要不要?
這些年的苦,白受了?
沒出息,就只‘挖’賈家那些銀子去做個財主你就心滿意足了?
我和你爹這一輩兒當臭奴才,是為了讓你和你哥這一輩兒能當大總管,到了榮兒這一輩兒,那就得能當官老爺!
這才叫‘一輩更比一輩高’,才是我們賴家該得的。要不,我都死不瞑目!”
賴大一見母親動了氣,趕緊把賴二拉到賴二家的旁邊,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