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桓畢竟是世家出身,又久居高位,經過風見過雨,遇事自然比那些鹽商要鎮定得多。
就算是真到了生死關頭,沒出息先把自己嚇死了,不是拿自己的命給對手送禮去?
自己陣腳先亂了套,還混個屁!
他如今要做的,是以自己的身家、年齡、官階和權勢,一舉壓制住賈璉,讓他不要在自己的地盤上扎翅兒。
當然,還得震唬住在賈璉背後撐場子的林如海。
畢竟他背後撐腰桿子的,是當今皇帝的親爹。
自己貪的錢,大半都孝敬給了太上皇,皇帝能說什麼?
所以只要他能壓制住眼前的這兩個人,事情就還不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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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桓昂然起身,舉杯笑道:
“此處在前朝,曾做搜鹽所使用,果然是咱們自己的地方,合適,合適啊。
方才世侄說來此為的是以誠心待人,果然選得是個誠心靈感之地啊。”
他自己舉酒先飲了一杯,眾人自然也紛紛跟著舉杯飲酒。
一團和氣的甄桓帶著滿面忠厚長者的笑容,向賈璉親切說道:
“此處靈氣聚集,正是史書掌故所言‘四相簪花’之處,世侄可曾聽說?”
賈璉倒是聽過這個典故,只是人家擺明了有話要說,不能不讓人家表演,憋著人家,忒不人道。
於是,賈璉便做出莫名之狀,謙虛請教:
“這晚輩倒不曾聽說,願聞其詳。”
甄桓見賈璉識趣,和藹的笑容裡多了兩分真意:
“這裡如今雖是城隍廟,但在北宋之時,卻是揚州太守官署的後花園,種有一株芍藥,名曰‘金帶圍’。
此花一枝分四岔,每岔開一花,其花上下皆紅,唯中間有黃蕊環之,故得此名。
而更又奇者,相傳此花一開,揚州城中就要出宰相。
北宋名相韓琦在此地任太守之時,某年花開,見同在大理寺供職的王珪、王安石二人也正好在揚州,韓琦便邀他們一同觀賞。
因為花開四朵,於是韓琦便又邀請州黔轄諸司使前來,但那人正好身體不適,就臨時請了路過揚州、也在大理寺供職的陳昇之參加。
飲酒賞花之際,韓琦剪下這四朵‘金帶圍芍藥,四人各自簪在頭上。
說來也奇,此後的三十年中,簪花飲酒的這四個人,竟先後都做了大宋的宰相。
你看,世侄選瞭如此靈氣聚集之地待客,可見是心誠到了極處了。
只可惜此時還未到春天,否則,世侄也該簪上一朵‘金帶圍’,日後自然前途無量啊。”
他這一番話,說得一眾鹽商都跟著連連點頭稱是。
賈璉始終笑著相陪,卻並沒接話。
林如海一見甄桓出手,自然也不遑多讓,於是也言笑晏晏:
“我這外甥出身國公門第,日後承襲爵位,報效朝廷,乃是他的本分。
若他自己爭氣,得什麼官爵,受什麼俸祿,都是皇上的恩典。
他若是不爭氣,別說是簪一朵‘金帶圍’,就是將這花園子都頂在頭上,也是沒用的。”
甄桓連連擺手:
“林大人啊,何必太謙?
非是吾輩唐突,世侄這般人才,真乃龍駒鳳雛,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
人家如此一再客套示好,林如海也不能失禮,只得替賈璉謙虛數語。
賈璉心中有數,也全然不急不躁,只笑著上前,向甄桓連連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