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張照片是個豎立著的墓碑,似乎有個手電似的光圈照著,碑上有個美麗的西方女子的相片,看著“照片裡的照片”,莊秋水心底隱隱有些發毛。
第三張還是墓碑上的文字,就在剛才那張西方美女相片下面,應該就是墓主人的名字了,同樣也是用俄文字母刻的,還有生卒年月是“1912~1936”。
莊秋水又反覆看了幾遍:“把這些照片發到我手機上,我請高中同學幫我翻譯一下,他現在在外國語大學讀俄語系。”
隨後,小蝶用彩信把照片傳送給了莊秋水。
“請你保護好自己。”他從看臺上站起來,又低聲說:“我不願你成為第二個孟冰雨。”
“等一下!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尚小蝶叫住了他,“你怎麼會知道——蝴蝶公墓在經緯九路1999號?”
莊秋水沉默許久才說:“好吧,我告訴你。其實,我小時候就知道那地方了。”
他閉上眼睛,體育館的嘈雜聲驟然消失,大腦深處的記憶開始播映,只剩下十四歲那年的太陽,還有一大片暗綠色的草地
八年前,莊秋水十四歲。
那年暑假,爸爸的工廠已經蕭條了,許多工人下崗回家,只有爸爸還每天去上班。他不像其他男生沉溺於電玩,無聊時就會到爸爸單位。那是在老工業區,緊靠著蘇州河的工廠。當年廠子大得嚇人,聳立著高大的廠房和煙囪,宛如走進宏偉的迷宮。
在那炎熱的中午,莊秋水和一個同學來到廠裡,他們的爸爸都是廠裡的工人。生產線已大半停產,又是午休時間,偌大的廠裡幾乎見不到人影。工廠裡有許多機器,破舊的車間和倉庫,像秘密的軍事基地。兩個少年尋找著任何新奇的東西,穿過最後一個車間,來到綠油油的草地裡。忽然,草叢裡傳來蟋蟀的鳴叫聲——
“一隻大蟲哦!”
喜歡蟋蟀的同學兩眼放光,側耳傾聽聲音來源。莊秋水也貓著腰觀察草叢。前面有道高高的圍牆,荒草中只有蟋蟀聲,心底隱隱不安起來。
突然,同學向地面一撲:“抓住它!”
草叢中躍起一個黑黑的小東西,後面兩個少年緊緊的追捕,直到它跳進一道門縫。
這扇小門上掛著把鎖,但早已腐爛鏽蝕,輕輕一推就開啟了。
“等一等腰三角形!”莊秋水叫住同學,心跳也更厲害了,“我們不能進去!”
“你聽到那大蟲的聲音了嗎?要是被我們抓住了,一定是百戰百勝的蟋蟀王!”
莊秋水全都想起來了:“小時候我來過這,剛想進去就被爸爸揪了回來,他重重地打了我一頓。爸爸警告說:絕不可以走進這扇小門,門後是廠裡的禁區,誰進去就要送命!”
“切!你爸爸在哄小孩呢!我們都已經初中了,還會怕這種鬼把戲?”
同學嘲笑著跨進了小門。
禁區之門已經敞開,莊秋水呆呆地站在門外。其實他從小就想進去,看看那道圍牆後到底是什麼。有時爸爸會和同事們聊天談起那,但都像觸了地雷般不敢說下去。
門裡又響起蟋蟀王的鳴叫,莊秋水實在憋不住了,也小心地跨進了這道誘惑之門。
他看到了墓地。
在蟋蟀聲的伴奏中,數百個墓碑矗立著,荒涼的土地上雜草叢生,間有棺材露出地面。
“原來是墓地!怪不得是廠裡的禁區。”
十四歲的少年裝膽大,繼續俯下身尋找蟋蟀。莊秋水不敢去拉他,擔心會一起掉進墳墓。他只能慢慢跟在後面,隨時觀察周圍動靜,萬一叫爸爸知道,非被他打死不可。
一直追到墓地最裡面,蟋蟀王鑽進墓穴縫隙。兩人一籌莫展時,莊秋水看到了那隻蝴蝶——翅膀一邊是美女,一邊是骷髏。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蝴蝶,興奮地想要把它抓住。但“美女與骷髏”異常靈敏,轉眼飛進了那道門洞。
莊秋水看清了前面的老房子,淒涼地面對墓地,沒有絲毫生氣。當中有個幽深的門洞,不知通向地獄的哪一層。
“裡面是什麼地方?”
“管它呢,我們進去看看再說。”
莊秋水又感到了頭疼,似乎有無數根針從墳墓飛出,扎進他的後腦勺。耳邊響起奇怪的叫聲,又像無線電波的嘯叫,手上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不!別進去!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