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5)(2 / 3)

存下莊秋水的號碼,她撐著傘走到了星月村門口。小區裡果然有很多積水,這裡十年前就這樣了,每逢大雨就會水漫金山,只能從旁邊高處走過。

尚小蝶家在六層樓房的三樓,她掏出鑰匙開啟了房門。

6月9日傍晚18點40分

爸爸終於回家了。

他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臉色卻很是疲憊憔悴,看來今天又在銀行加班了。

下午,尚小蝶又給白露打過電話,但對方的電話又關機了。

小蝶煮好了兩人份的麵條,爸爸一進家門就狼吞虎嚥了起來。等到他快要吃完的時候,小蝶碗裡的面卻幾乎還沒動過。

爸爸板起了嚴厲的面孔:“怎麼不吃啊?是不是又要減肥了?”

“沒有!”小蝶又象徵性吃了幾口。

“怎麼回事?看起來悶悶不樂的,你這個小姑娘,怎麼有事都不和爸爸說了。”爸爸把麵條吃完了,抽起一根菸,“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有一件事我要問你,你的信用卡用過了嗎?”

小蝶像受訓的學生一樣低著頭:“這星期用過一次。”

爸爸就是這樣的人,整天都撲在工作上面,回到家也想著信用卡,連女兒的英文名也叫WOW了。但他畢竟是個父親,看著女兒低頭吃著麵條,不禁長嘆一聲:“哎,要是你媽媽在就好了,她一定會教你燒幾個好菜。”

聽到“媽媽”這兩個字,小蝶的眼皮跳了幾下。她神經質地站起來,放下麵條跑回了自己房間。

她幾乎是撲到了寫字檯上,顫抖著拿起粉紅色的相框,裡面鑲嵌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裡是個年輕女郎的頭像。她有著濃密的黑髮,一雙明亮的杏仁眼睛,英氣逼人的眉毛,挺拔的鼻樑,乾淨白皙的臉龐——毫無疑問是個絕代佳人,美麗僅僅透過照片就能震懾所有人。黑白相片使她的雙眼特別有神,烏黑的眸子好像隨時都會說話,命令天下的男子向她頂禮膜拜。

總而言之不像是凡間的女子,像來自另一個時代,三千年前某個遙遠的國度,抑或銀河系外的某個星球。

沒錯,她就是尚小蝶的媽媽。

尚小蝶輕撫著相框,期望這能代替媽媽的臉,但媽媽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其實,她也只是透過照片才認識了媽媽。

她從未真正見到過媽媽一面,她想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不幸。

強忍著沒有讓眼淚再次滑落,今天的淚水已流得夠多了,不可以在媽媽面前再流眼淚。深呼吸了幾下,終於控制住了情緒,繼續看著粉紅色相框裡的媽媽——那時她多麼美啊,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女兒卻一點都不漂亮?

如果把媽媽的照片拿給同學們看,大概沒有一個會相信她們是母女吧。儘管漂亮媽媽的女兒通常會比母親遜色,可尚小蝶和媽媽差距也太大了。許多女孩會繼承爸爸的相貌,但小蝶爸爸年輕時也儀表堂堂,她現在更看不出爸爸的影子。

她惟一繼承媽媽基因的是眼睛——爸爸常說看到小蝶的眼睛,就會想起剛認識她媽媽的時候。

尚小蝶摘下眼鏡,照了照小鏡子,果然和媽媽的眼睛很像,尤其是淡淡憂鬱的味道。

她躺倒在床上,再也不去想媽媽和她容貌的關係了。

十幾平米的閨房陪伴了她多年,連同寫字檯上媽媽的照片。有一種神秘的感覺,好像媽媽一直在她身邊,藏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裡看著她——似乎相框裡藏著一雙真正的眼睛,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媽媽眼裡,包括她的悲傷她的恐懼她的眼淚……媽媽會保護她嗎?

窗外,夜雨纏綿。

躺了十幾分鍾,忽然想起包裡還有些東西。尚小蝶開啟重重的揹包,把來自“幽靈小溪”的筆記本拿了出來。

還像在寢室裡那樣,盤坐的雙膝間放著那本筆記,一盞孤燈照著流暢的字跡。孟冰雨的筆記有生物專業課的,也有政治和英語課。筆記作得相當認真,幾乎把老師說的每個細節都記了下來,看得出孟冰雨是很細心的人。

小蝶翻到紅色毛筆字的“蝴蝶公墓”那一頁。後面有一些孟冰雨的個人隨筆,夾雜在課堂筆記中間。有時只記錄幾句話,或者抄一句歌詞什麼的。有幾頁甚至是隨手塗鴉,大概是在上課無聊時的消遣,其中一頁畫著個女孩頭像。

畫風有美少女動漫的味道,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嘴角略帶憂鬱。底下寫著一行字——何娜,我最好的朋友。

原來畫的是何娜的遺像。翻到下一頁,就看到了十幾行圓珠筆小字——

為什麼讓我一個人活著?何娜的遺體今天就要火化了,我不敢去看她最後一眼,我怕自己見到她最悲慘的形象,還是讓她美麗的臉永留在我心中吧。

我的傷差不多也全好了,但心裡的傷誰又能包紮?我強迫自己克服恐懼,反覆觀看當晚車裡拍的DV,一遍遍放慢鏡頭找線索。每晚都會夢到夜裡飛馳的越野車,夢到那個叫“黃泉九路”的路牌,夢到路邊攔車的白衣少女,夢到“蝴蝶公墓”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是咒語,是它害死了何娜。

“蝴蝶公墓”究竟是什麼地方?

下一頁又是專業課的筆記,看來孟冰雨很快就回到學校上課了。她戰戰兢兢地繼續翻下去。在隔了幾頁的課堂筆記後,又看到孟冰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今天,我去尋找蝴蝶公墓。

我像偵探一樣重返犯罪現場調查蛛絲馬跡,回到一週前的出事地——經緯三路。在豔陽高照的中午坐公交車,既可以驅趕鬼氣,也避免了迷路。這裡距市區並不遠,到S大隻有半小時車程。

現在看看也沒什麼稀奇,四車道的馬路,一邊是在建的住宅區,另一邊則是大片廢墟,更遠處是幾幢高層建築。車禍就發生在馬路當中,我們的車開到對面車道,與一輛集裝箱卡車正面相撞。我捂起耳朵,似乎聽到那可怕的尖叫聲——這是何娜生命中最後的呼喊。

完全看不出蝴蝶公墓的樣子。也許白衣女子是從蝴蝶公墓出來後,又跑了很長一段路,才來到這裡攔車的;或者蝴蝶公墓並不在這附近,只是她湊巧遇到什麼事,獨自落在這個地方。

那晚我們看見過一個奇怪的路牌,上面寫著“黃泉九路”四個字,當時就覺得非常奇怪,怎麼會有這種路名呢?

我又在附近轉了好幾圈,看到經緯一路和經緯二路,但始終都沒有“黃泉路”的蹤跡,難道這裡白天和晚上是兩個世界?

看到這兒,小蝶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應——什麼聲音在呼喚她?

她走到窗前徘徊幾步,便拿起手機撥了白露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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