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坐在一旁靜靜吃茶,看似對這番對話並不上心。
“嚴軍醫到底是軍醫,更擅治外傷,調理之道,未必能通曉多麼精細的……”婆子提議道:“不如去尋些專擅調理女子身子的郎中來。”
“正是這個理兒!”蕭夫人立即就將此事交待了下去。
蕭牧又坐了片刻,聽蕭夫人使人去備晚食之際,他起了身:“兒子還有些公事要處理,今晚便不陪母親用飯了。”
蕭夫人點了頭:“既有要事,你自忙去便是。”
“是,兒子告辭。”
見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簾櫳後,蕭夫人忽然後知後覺地疑惑了一瞬。
這臭小子既不是來陪她用飯的,那他跑這一趟幹嘛來了?
接下來數日,衡玉窩在房中養病,幾乎沒出過院子。
而蔣媒官近日一改愁容與急躁,也變得慢慢悠悠,慢中求穩了起來,渾然一幅“別問,問就是運籌帷幄”的高深莫測姿態。
這一日,衡玉自覺風寒稍愈,便去了蕭夫人處道謝。
為了她的風寒與身子,蕭夫人近日頗為費心。
另一邊,晏錦帶著謝禮登了門。
不巧的是,蕭牧今日不在府中,天未亮便去了軍營。
晏錦也不介意,興致不減地同嚴軍師說了半晌的話,才告辭而去。
蕭牧直至晚間方才折返。
“晏公子今日送來的謝禮中,有一幅晴寒先生的畫。”
聽得嚴軍師此言,蕭牧道:“開啟來看。”
見他書房中掛著晴寒先生之作,知他母親仰慕晴寒先生,乍看之下似乎是投人所好——
至少,此物他一定會親自開啟來看。
畫卷在面前徐徐展開,紙上開闊磅礴之景躍然眼前。
赫然是一幅日出泰山圖。
蕭牧眼神微動。
日出為新日,群山之首為泰山,乃歷代天子封禪之地——
“將軍,這……”嚴軍醫臉色變了變。
一旁的印海亦是面色鄭重謹慎起來,片刻後,低聲詢問:“將軍,此物要如何處置?”
問的自然不單只是畫……
“收起來便是。”蕭牧收回視線。
嚴軍師斟酌著:“那晏公子那邊——”
蕭牧語氣平淡:“只是幅畫而已。”
“是。”嚴軍師應下之餘,又稍有些疑惑。
不作回應,無疑是讓對方左右猜測,留給對方一絲希望,可將軍對於涉及立場之事一貫堅決……當下這般,莫不是還有著別的思量嗎?
近日天色明媚,衡玉午後總喜歡坐在院中的鞦韆上曬太陽。
鞦韆是她住進來後,蕭夫人使人現搭的,繩上還綁了漂亮的如意結,真真是將想養女兒的心思細緻到了每一處。
鞦韆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少女裙角下鵝黃繡鞋上鑲著的南珠也微微晃動著。
衡玉仰著臉,望著頭頂開闊的天際。
北地的天空,比京師更多了幾分開曠闊遠,乾淨純澈之感,若逢蔚藍晴日,便是隻看天邊雲團卷舒,也能叫衡玉不厭其煩地瞧上大半日。
日子看似悠閒了幾日,待衡玉的風寒痊癒之時,便到了她的生辰。
這一日天公作美,天氣同樣晴好。
她一早睜開眼,就瞧見了吉吉大大的笑臉:“今日是姑娘的生辰,願姑娘歲歲平安,年年安康!”
衡玉笑著坐起身,朦朧眉眼舒展地伸了個懶腰。
吉吉很快捧來了一堆書信,翠槐也使人將那幾只遠道而來的箱籠抬了進來——
衡玉將信拆開來,有阿兄嫂嫂的,祖母阿姐的,長公主殿下的,還有韶言的……
信定然是提早到了,專等這一日才送到她手中,定是大家授意好的。
衡玉單是讀信就讀了兩刻鐘餘,又心情愉悅地披衣下床,去看那箱籠中的生辰禮。
禮物縱然不見得有多麼稀罕貴重,但不管幾歲,人也總是喜歡被喜歡的人惦記著的。
她知道,因她那四年的經歷,身邊之人待她總多了份用心和帶有彌補的疼愛,故而她也一貫允許自己放開了去感受縈繞在身邊的愛意,併為之歡喜夷愉。
早食是蕭夫人命人提早備下的,精緻且有寓意。
比早食更早些的,是女使捧到衡玉面前的新衣——一件丹色做底鑲著銀狐皮毛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