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神色坦蕩,彷彿在同他探討“得道者多助”的真諦,這叫嚴明一時竟覺若只將對方此舉歸於兒女情長,反倒太過侷限狹隘了。
“侯爺這兩日如何?”衡玉此時問。
她已有數日未曾見過蕭牧,一是忙於復原阿翁的畫。
二來,也是心知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她若再去打攪,他少不得還要打起精神強撐著應對——若明知如此還要過去看人遭罪,未免多少有點不是人了。
“不太妙。且方才還讓印海來朝我討猛藥,說是明晚要去裴府赴宴,不可叫人看出異樣!如此將性命視作兒戲,吉姑娘,你說這像話嗎?”嚴明憋了一肚子氣,此時擺出要讓衡玉評理的架勢來。
心知嚴軍醫心中苦楚,出於安慰,衡玉點頭:“的確不像話。”
“吉姑娘能否幫我勸一勸他,叫他安分些時日,好歹留一口氣撐到白神醫過來!”
衡玉猶豫了一下,帶些試探地看著嚴明:“不然……還是給他吧?”
“?”嚴明皺眉。
“他要的藥,給他吧。”衡玉道:“他行事必有思慮在。且你縱是真不肯給,他也還是要去的——到時若被人瞧出異樣,有人趁虛而入對他不利,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嚴軍醫到時豈不要後悔?”
嚴明聽得臉色變幻不止。
這是什麼歪理?
偏偏如此誅心!
衡玉對這一招很有信心。
畢竟,她和嫂嫂平日裡就是拿此殺招來綁架兄長為己所用的,屢試不爽。
果然,倔強的嚴軍醫再三欲言又止罷,到底是道:“就看在白神醫的下落已經明朗的份兒上,再讓他作一回!免得事後怪我誤了他的所謂大事!”
衡玉笑微微地點頭。
“但嚴某有一個條件——”嚴某看著衡玉:“明晚裴府壽宴,還請吉姑娘同去,替我看著他些。”
衡玉:“?”
為何這條件竟落到了她頭上來?
哦,是她方才多嘴相勸來著——
“嚴軍醫如今就這麼信任我嗎?”衡玉有了些許玩笑的心思:“不覺得我過於不靠譜了嗎?”
嚴明沉默了一下,誠然道:“如今再看,只覺吉姑娘已是最靠譜的那一個了。”
從前覺得這小姑娘頂著紈絝之名,行事過於隨意,多少有些鬧騰。
可近日於無形間,他已對面前的女孩子改了觀——他逐漸覺得,這小姑娘於不靠譜中隱隱透露出叫人安心的靠譜……
說來矛盾,但的確如此。
印海離開藥圃後,立即將事情安排了下去。
為保萬無一失,每處細節他皆反覆確認叮囑,派遣出了最得力的心腹前往青牛山,力保每一處都不可出錯,且要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人“請”來。
待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天色已經暗下。
印海遂悠哉哉地去見了蕭牧。
蕭牧已服罷嚴明午後使人送來的藥,此時正與嚴軍師議事,印海進來後,立在一旁靜靜地轉著佛珠,聽二人講完。
“何事?”嚴軍師告退後,蕭牧看向印海。
“敢問將軍,嚴軍醫今日是否來過?”印海不答反問。
蕭牧:“不曾——”
他討藥之舉,必是讓嚴明在心中罵了八百遍,又豈會願意見他。
對此,蕭牧心中十分有數。
“不曾啊……”印海露出笑意:“如此甚好,那此事便由屬下來說吧。”
蕭牧看著賣關子的下屬,眼神中隱隱傳達出“是否想要照例”的詢問之色。
暫時不想“照例”的印海忙拋了一句話出來:“屬下今早奉將軍之命去尋嚴軍醫,您猜屬下在藥圃裡瞧見誰了?”
等那尊大佛來猜自是不敢的,問話之人很快便自答道:“是吉畫師——”
蕭牧無甚表情的臉上很快有了富含人氣兒的疑惑:“她為何事去尋嚴明?”
“為一幅畫。據聞吉畫師近來閉門不出,從天亮畫到天黑,就是為了畫成這幅畫……我今日瞧著,那手腕怕是都畫傷了,真可謂是嘔心瀝血啊。”
蕭牧眉心微皺:“王鳴的畫像?”
但何至於叫她如此——
“那倒不是。”印海微笑著道:“畫中所指,是白神醫所在之處。”
白神醫?
蕭牧看著還在故弄玄虛的印海,道:“休要再有半字廢話,將你所知說清楚了——”
印海應了句“是”,斟酌了一下,道:“此事或該從更早的時候說起,吉畫師怕是早已私下尋了嚴軍醫……”
事情的始末,結合今日所得,顯然不難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