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湧入各處的官差,蕭牧面上看不出波動。
這些人奉旨前來,他自無阻攔的道理。
且讓他們搜便是了,若大理寺的人果真能夠在此搜出什麼“物證”來,此事便也就明朗了——眾所皆知,如今的大理寺卿,乃是姜正輔的門生。
“除此之外,下官來此另有一事。”大理寺少卿面色肅正地道:“還須請蕭節使隨下官去一趟大理寺。”
王敬勇等人聞言臉色一變。
“河東王之死與我家將軍無關,你們手中並無實證在,憑什麼就要拘押我家將軍!”王敬勇滿眼戒備,周身升起久經沙場的煞氣。
那裡可是大理寺!
京師的大理寺!
將軍一旦進去,便不知會發生何等無法控制之事!
河東王死得突然且蹊蹺,這件事顯然就是衝著將軍來的!
大理寺少卿舉起手中令牌,聲音嚴正:“我等是奉聖人之命徹查此案,如若蕭節使當真清白,又何懼配合辦案——莫非聖人與大理寺,還會冤枉了蕭節使不成?諸位雖於北地橫縱慣了,卻也當知違抗聖命是何等罪名!”
“你——”
蕭牧抬手,阻止了下屬再說下去。
“本侯何時說過不願配合大理寺辦案——”
“將軍!”王敬勇甚少如此不安。
“無需多言,照看好夫人與府中即可。”蕭牧交待了一句,便看向那大理少卿:“煩請引路。”
大理少卿多看了他一眼,無聲收斂了劍拔弩張的氣勢,抬手道:“請。”
狂風驟起,天際邊黑雲攢動。
如此醞釀之下,終於有豆大雨滴砸在了青石板路上。
“砰,砰,砰——”
三聲不緊不慢的叩門聲響起,守在後門內女使將門開啟來,福了福身之際,小聲道:“您可算到了,姑娘已等了您許久了。”
嚴明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藥箱走了進來:“忽起大雨,路上耽擱了些。”
為謹慎起見,儘量避人耳目,他是昨日出的城。
嚴明走進院中,那女使便將門重新合上,引著他往裡走。
此處是姜家在城外的一處莊子,女使是自幼跟著姜雪昔住在這處莊子上的丫頭,其對嚴明的真正身份亦有些瞭解,因此行事愈發謹慎小心,待自家姑娘與對方私下見面之事更是守口如瓶。
嚴明來到姜雪昔所在的院中時,她正在廊下守著一隻半人高的雨過天青瓷缸,見他來,笑著衝他招手:“容濟,你快來瞧!”
見得那張笑顏,嚴明也揚起了嘴角,走到廊下收了傘。
“你看這缸景如何?這野荷與水草,皆是我佈置的。”姜雪昔興致勃勃地對他說道:“我先放了幾隻小蝦,你瞧見了沒……待過幾日,把這缸水養活了,再放兩條魚進去。”
嚴明湊過去瞧了瞧那幾只近乎透明的小蝦,笑著道:“你倒有雅興。”
“這還是從前你教我的呢。”
姜雪昔還要再說什麼,嚴明拉起了她的手臂:“好了,雨大風涼,先進去。”
見自家姑娘笑著進了堂中,整個人好似都鬆弛下來且有朝氣了,女使的眼眶忽而有些酸澀。
姑娘這幅久違的模樣,倒像是回到幼時了。
女使按了按眼角,轉身去了茶房。
“近日感覺如何,可有按時服藥?”
“且是謹遵著醫囑呢。”姜雪昔坐在椅中笑著道:“容濟大夫的藥便如神藥,我自覺好似已經痊癒了。”
嚴明笑嘆口氣:“你嘴裡能不能有句實話。”
說著,朝她伸出了手去:“讓我看看脈象。”
“怎麼又診脈呀。”
“這是什麼話,此番讓你出城住在此處,不正是為了方便替你醫病嗎?”
“那是你的想法。”姜雪昔笑望著他,道:“我住回這莊子裡,只是想多見一見你罷了。”
嚴明好笑地看著她:“外人眼中如高山霜雪一般的姜家姑娘,竟這般不矜持的嗎?”
“九年了。”姜雪昔笑盈盈地道:“九年的時間,多少矜持也都能耗光了啊……且我如今哪裡還捨得將時間浪費在矜持上,一時一刻都無比寶貴,自是要好生珍視才行。”
“行了,成日說些胡話。”嚴明擺擺手催促道:“聽話,快,將手伸過來。”
姜雪昔這才伸出手去。
嚴明認真把看著,原本見她精神頗佳於是還算樂觀的心情,此時則一點點沉了下去。
“如何?”姜雪昔笑著問。
“尚可。”嚴明收回了手,道:“有些起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