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猶如患上痴傻之症的感覺並未持續太久,他很快便恢復如常。
二人就其上所記,細細談論了一番,分析著諸多可能。
最後,衡玉道:“我此前已去信家中兄長與永陽長公主殿下,詢問可用的人脈關係,應當很快便能有回信了。”
她流落在外的那四年間,家中和長公主府,暗中不知探出過多少或明或暗的門路,與官府協作搗毀過多少人販子的窩點,當真可以說是經驗深厚了——
去歲時,她還曾與殿下和韶言商議過,是否可以藉此來做些什麼,儘可能多地幫到一些與家中失散的孩子。
為此她也做了些準備,是以此時便還算有條理。
蕭牧則道:“需要多少人手,如何安排調動,吉畫師儘管開口。”
衡玉點頭應下。
待畫像繪成後,最需要的便是人手,免不了還是要借侯府的人。
二人又談了些細節與猜想。
又換下一壺茶時,衡玉看著面前垂眸吃茶的人,忽然忍不住問道:“侯爺少年時可曾去過京師嗎?”
許是一同解決過齊娘子之事,許是那夜在郊外他救過她,又許是昨日膳堂裡的那場生辰宴……諸如種種相處之下,彼此熟悉了許多,叫她此時得以將第一次見面時便存下的疑惑問出了口。
“何故此問?”蕭牧看向她,未曾直接回答。
衡玉坦誠道:“我見侯爺面善,總覺似曾相識——”
蕭牧握著茶盞的手指微緊。
第052章 美而不自知
女孩子烏亮的眸子裡有不加掩飾的好奇。
片刻後,蕭牧神態平靜道:“我自幼在西北之地長大,晉王叛亂之前,從未入過京。”
“這樣啊……”女孩子坐得累了,單手撐著腮,眼神思索著道:“那或是幼時我隨阿翁遊歷時,途經西北之處,與侯爺無意間曾有過一面之緣嗎?”
見她執意要想出個究竟的模樣,蕭牧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未必就一定見過,我樣貌生來尋常,乍看之下略有幾分眼熟亦屬正常。”
衡玉:“??”
迎著她不可置信的震驚眼神,蕭牧略有些費解。
而見他神色全然不似在開玩笑,看著面前這張臉,衡玉只覺得人生觀受到了衝擊——他管這叫“樣貌生來尋常”?!
女媧娘娘聽了,怕都是要覺得一腔偏心錯付了吧!
衡玉下意識地轉頭環顧四下。
蕭牧疑惑地看著她:“吉畫師找什麼?”
“鏡子——”衡玉認真問:“侯爺莫不是從不照鏡子的嗎?”
蕭牧沉默下來。
這個問題當真將他問住了。
他的確有許多年不曾仔細照過鏡子了,當下自己具體是何模樣,也只是有個模糊輪廓而已——於他而言,臉這種東西,可以帶出去見人,不會嚇哭孩童便夠用了。
至於身邊偶爾聽到的恭維聲,並不曾認真放在心上。
衡玉也沉默了片刻。
那日晏錦問她‘吾與蕭侯孰美’——原來蕭侯不單美,竟還是美而不自知的那一掛。
她尤為見不得有人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遂認真道:“侯爺怕是對自己的樣貌存有什麼誤解,您可是我見過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雖說武略功績亦是超群,但這般美貌絕不是能夠叫人忽視的存在啊。
對上那雙滿含欣賞的眼睛,蕭牧臉色凝滯,被拍馬屁的感覺絲毫沒有,反倒有一種化身良家女子被紈絝子弟直白誇讚調戲之感!
哪有姑娘家如此直白當面誇讚男子樣貌的?
這又是什麼見所未見的計謀?
好在良家女子——蕭侯爺身形依舊端正,得以正色禮尚往來道:“吉畫師生得也不差。”
這本像是被調戲後的還擊。
孰料那紈絝卻眨了眨眼,點點頭:“我知道啊。”
她可是每日都要照鏡子的,又一貫謙遜擅於聽取旁人的看法,斷不是那種美而不自知的人啊。
少女靈動的眼睛裡有著一絲逗趣的笑意,嘴角旁的笑渦若隱若現。
蕭牧到底是默默轉開了視線,斷送了這個話題:“……吉畫師何時可以繪出尋人畫像?”
“快則十日,慢則半月。”衡玉也收起了閒聊的心思,邊整理手邊冊子,邊道:“雖說皆是以幼時畫像為延伸,但成長經歷不同,樣貌氣態也會不同。故而只能依此繪出各種可能,而無法具體精準到某一種。”
所謂相由心生,實則便是面部氣態會隨生活環境、習慣、性情而逐漸改變。
蕭牧雖不通她那聽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推演技巧,但聽聞此言,便覺可信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