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微握緊了衣袖。
那裡面藏著蘇先生所制,一擊即可要人性命的袖箭。
管事將門推開,她走了進去。
書房內燈影綽綽。
衡玉的視線尋找了片刻,方才見到了那道立在書架前的薄鉛色背影。
那背影的主人聽到腳步聲,轉過了身來,一雙威嚴內斂的眼睛精準無誤地同她對視上。
第183章 這挺王副將的
衡玉未露異色,垂眸行禮:“見過姜令公。”
“你便是吉二娘子——”姜正輔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周身似縈繞著世族大家與生俱來與久浸官場的無聲威壓。
“正是。”
見那不慌不亂的小姑娘立在那裡,姜正輔片刻後,才道:“坐吧。”
他既讓坐,衡玉便道聲“多謝令公”,就此依言坐下,不見惶恐或不安之色。
姜正輔看在眼中,似笑非笑道:“倒果真是老師親自帶在身邊養大的,與尋常女兒家確有幾分不同。”
聽他主動說起自家阿翁,衡玉半垂著眼睛,並未急著接話。
姜正輔繼續說道:“你年紀雖小,卻也該是知曉,本官喚你阿翁一聲老師,曾得其相授之舊事吧?”
“是,晚輩有耳聞。”
“實則,你當稱本官一聲伯父。”
少女抬眼,面上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怔然,片刻後,方道:“阿翁故去已久,晚輩不敢妄攀。”
姜正輔看著她,笑了一聲,語氣聽不出褒貶:“你小小年紀,倒是有些風骨在。”
而後他便也不再提此事,隻眼神有些悠遠般道:“說來,本官平生最為敬重之人,便是老師了……當年老師突遭變故,亦是我不曾料到的。”
衡玉看向他——惺惺作態的偽君子嗎?
“本官記得……”姜正輔看向她:“在那場變故中,你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對嗎?”
衡玉眼神閃動了一下,似不願意回憶那件舊事:“是。”
“可還記得彼時的經過嗎?”姜正輔眼中似有無聲審視。
“自然記得。”衡玉‘不受控制’地微紅了眼睛:“……六年前我回到家中時,第一件事便是前往京衙將阿翁的遭遇言明。幸好,昔年便有聖人主持公道,使得那些做惡之人皆已被繩之以法,阿翁於九泉之下亦可安息了。”
前往京衙留下的證詞嗎?
那些他自然是已經看過了。
姜正輔未動聲色,看著那眼眶紅極的少女,緩聲問:“在你看來,那些人,當真就只是尋常山匪嗎?”
衡玉倏地抓緊了衣袖,抬起泛著淚光的眼睛看向他,愣了愣,復才驚詫地問:“……姜令公此言何意?莫非是疑心我阿翁之死另有內情嗎?!”
她精準無誤地表現出了何為——有小聰明,但不多。
姜正輔大約也是沒料到她忽然就將問題拋向了自己,遲疑了一下,才道:“本官只是想讓你回憶回憶當年那些山匪身上,是否有可疑之處。”
衡玉卻驀地站起了身來,含著淚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姜正輔,急切道:“若姜令公當真查到了什麼,還請直言告知,晚輩與家中祖母兄長必然感激不盡!”
姜正輔:“……”
這不是他預料中的走向。
“令公……”少女朝他鄭重施禮。
姜正輔有些頭疼,道:“本官並未查到什麼,只是有些疑心而已,你若不曾察覺到可疑之處,那便或許是本官多疑了。”
少女眼眶裡盈著淚水,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姜正輔有些無力地補充道:“本官只是隨口一問,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衡玉擦了擦眼淚,勉強點頭:“是……晚輩明白了。”
姜正輔便再無法多問分毫。
只能換了話題道:“本官還要多謝你,今日來參加昔兒的生辰宴。”
衡玉似還陷在方才的情緒裡無法回神,聞言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晚輩受邀而來,令公客氣了……”
“昔兒她甚少與人往來。”提到女兒,姜正輔的語氣不覺間便溫和了幾分:“她難得有如此投緣之人……你們若是合得來,日後大可多些來往。”
衡玉應下。
“時辰不早了。”姜正輔未再多言其它,喚了管事進來,吩咐道:“讓人送吉二娘子。”
衡玉便行禮:“晚輩告辭。”
姜正輔頷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外。
衡玉隨著姜家的下人一路出了姜府大門,眼底適才流露出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