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李瑾會逼得他造反不成?”皇帝已然變了臉色:“還是你想說,是朕要逼他造反?”
“兒臣並無此意。”
“朕待這些居功自大的武將,並非沒有寬仁之心!”皇帝的神情逐漸激動起來:“朕也曾給予過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甚至將他們視作好友手足……可結果呢?結果如何,你們也看到過了!”
太子欲再言時,永陽長公主目含提醒地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太子遂垂眸道:“還請父皇息怒,保重龍體為上。”
“朕知道,你們姑侄二人一直以來……皆覺得是朕做錯了,是嗎?”皇帝呼吸不勻地閉了閉眼睛,語氣起伏不定:“你們若是坐在朕的位置上,未必有朕這般寬仁……朕無愧,無愧李家先祖,無愧任何人……”
見他又陷入了舊事當中,太子沉默不語。
永陽長公主亦靜靜垂眸。
殿內一時只有皇帝不勻的呼吸聲,及那些零碎不完整的自語。
“朕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多時,掌事太監劉潛折返回來。
永陽長公主便起身,交待劉潛一句:“陛下既服罷了藥,便早些伺候著歇下吧。”
劉潛應下,行禮恭送永陽長公主。
太子在旁侍奉,與劉潛一同將皇帝扶去榻邊,直到皇帝慢慢冷靜下來,在宮人的服侍下寬衣歇息。
見宮人燃上了安神香,太子交待了一番後,方才離去。
焦急不安地等在宮門外的河東王妃見得河東王出來,立時迎上去:“王爺,您沒事吧?”
她聽聞王爺出了事,被帶去了聖人面前,嚇得魂不守舍,也不敢貿然去打探訊息,唯有等在此處。
被護衛扶著的河東王鐵青著一張臉,腳下未停,像是沒看到她。
“王爺……”
河東王妃只能帶著女使跟上。
護衛將河東王扶上了馬車,河東王妃趕忙跟著上去,不安地詢問道:“王爺,您可有哪裡受傷,妾身……”
“啪!”
河東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怒罵道:“若非是你無用,本王豈用得著親自出面,惹了這一身騷,丟了顏面不說,還被皇伯父訓斥責罰!”
“王爺,妾身……”河東王妃顫顫地低下頭去:“都是妾身的不好……王爺消消氣。”
她嫁給了丈夫已有八年,早習慣了對方的動輒打罵,這個時候低頭認錯,對她來說是穩妥的“解決辦法”。
一旁的女使也死死低著頭,噤若寒蟬。
“消氣?”河東王重重冷笑一聲:“你難道是眼瞎了,沒看到本王此時受辱的模樣嗎?你要本王如何消氣!”
河東王妃聞言,便怯怯地抬起眼睛看過去。
丈夫渾身都溼透了,衣袍上沾了泥,髮髻凌亂,一雙眼睛通紅且腫脹,看起來狼狽極了。
河東王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丈夫那雙蛤蟆一樣的眼睛。
不知道是誰幹的?
那位吉家娘子嗎?
怎麼感覺……
怎麼感覺有點解氣呢?
見丈夫的視線掃過來,河東王妃連忙低下頭去:“車內備有衣物,妾身給您更衣吧……”
河東王未語,閉著眼睛壓制著怒氣。
河東王妃取過衣袍,小心翼翼地替他換衣。
“……一個不值一提的賤人罷了,真當本王抬舉她了!待下次撞到本王手中,本王必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河東王眼神沉暗地道。
河東王妃低著頭替他脫去外袍之際,忽被他抬手重重甩開:“笨手笨腳的廢物!碰到本王的傷處了!”
他疼得咬牙,低頭看向那已經青紫的手腕,想到自己被人拖拽丟入塘中那一幕,恨不能咬碎了後牙,一字一頓地道:“蕭牧……本王遲早將你千刀萬剮,剁碎了餵狗!”
一條狗竟然也敢朝他齜牙咧嘴!
見他神態隱有幾分猙獰,河東王妃一時不敢再靠近。
這反倒又惹惱了河東王:“蠢貨,還愣著幹什麼!”
河東王妃唯有伸出手去繼續更衣。
提心吊膽地替他換好了衣袍後,河東王妃倒了盞熱茶,捧到他面前。
河東王繃著臉剛接過來,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忽然猛地一停,閃得他撞到了車壁之上,手中的熱茶也潑到了身上。
河東王惱極,“啪”地摔碎了茶盞,隔著車簾怒罵道:“車都趕不好,本王看你們都活膩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