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讓那些窮鬼們穿上新衣服,對於這兒的農場主來說也不過是給兜裡的鈔票套了個新錢包,完全多此一舉。
不過即便如此,松果木農莊也比絕大多數還停留在“部落時期”的倖存者聚居地好太多了。
至少一些掠奪者部落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這兒的農產品還能遠銷到北邊的河谷行省。
透過豐富的農產品和經濟作物直接換取巨石城的工業品,在過去的一個世紀可以說是這座農莊的經濟命脈。
毫不誇張的說,沒有巨石城那些大地主們,就沒有錦川行省大大小小的小地主。
這兒的大多數農場主都會和巨石城的行商合作,或者乾脆養幾個忠心耿耿的僕人當利益代言人。
松果木農莊也不例外,並且這兒的主人趙天干,比這片土地上其他任何的農場主都更有野心。
他的父輩已經為他積攢下了足夠豐厚的家底,一座小小的聚居地已經不足以滿足他的胃口。
他要像落霞行省的王室們一樣,在這片蠻荒的土地上建立一個龐大且永固的王國!
為了實現這一弘願,他對廢土上的人才與技術都展現了開明和學習的態度,用糧食貿易攢下的積蓄招兵買馬,囤積武器。
然而就在他躊躇滿志,正打算大幹一場的時候,北邊卻是突然傳來了一條噩耗。
巨石城爆發了革命,巨石大廈一夜崩塌,內城貴族要麼被放逐,要麼被送去了聯盟的戰俘營接受改造。
而他的贊助者,基本上都在那場革命中倒臺了。
當時他在收音機中聽到的這條訊息,當場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幾天都沒睡著。
想要在南方建立一個龐大的農業帝國,北方工業主的支援是不可或缺的。畢竟他無法指望一群沒有知識的農夫學會操作機器,而知識又恰好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給那些人的。
然而現在,他的最大合作伙伴倒向了聯盟。
雖然聯盟也是他的貿易伙伴,然而自從西邊的戰事告一段落、落霞行省到河谷行省南部的鐵路通車之後,來自落霞行省的糧食幾乎完全取代了他們。
這對錦川行省的奴隸主們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用了化肥和高產種子,一畝地甚至能養兩三個人。而脫離了工業的成果,原始的農耕技術,三畝地才能養活一個人。
當出口農產品的利潤,無法換到足夠的生產資料和保護生產資料的武器時,良性迴圈就會被打破,而他們的好日子也就結束了。
雖然他們不會立刻破產,但生產活動的萎縮幾乎成為了必然。
如果沒有外力的干擾,他們大概會在二十年或者四十年的時間裡,把過去一百年靠著與巨石城貿易積攢的社會財富完全耗盡,直到進入一個新的迴圈重新穩定下來。
而他們此刻的繁榮,也會順著已經修成的那條鐵路,轉移到沙漠中的一座座綠洲。
松果木農莊還稍好些,畢竟家底足夠,五萬多人的聚居地就算放著不管也會自動冒出來一批木匠、鐵匠、紡織工、鍊金術師等等手工業者。
然而其他小農場主就倒黴了,望著爛在林地裡的卡姆果,已經逐漸品嚐到了失去金主的苦果。
好在來自更南邊的教會勢力及時向當地人伸出了援手。
既然種植一般作物已經無利可圖——
那就種一點納果好了。
種植了納果的土地不再適宜一般農作物的生長,但被納果侵蝕的作物卻會成長的格外茁壯。
吃了納果的倖存者不但百病不侵,而且謙遜溫順,像提著線的木偶一樣勤勞乖巧。
換個角度想,他們其實也沒那麼需要化肥,甚至連除草劑都不再需要,對物慾的一切需求都將得到滿足。
在那翠綠色的光暈之下,人與自然將完美的融為一體,實現真正的“我既自然”。
為了獲得南方教會勢力的支援,松果木農莊同樣引進了納果。
而納果的效果,也絲毫沒有讓趙天干失望。
他的農奴吃了納果之後再也不偷懶了,也沒有人再抱怨,所有人都溫順的像綿羊一樣聽話。
他們或許不是優秀計程車兵,也無法勝任專家崗位,但絕對是最優秀的農民和勞工。
需要他們當炮灰也很簡單,給他們打一針“聖水”就足夠了,火炬教會有免疫成癮症狀的藥劑。
而戒斷反應,則可以成為拴住他們的繩子,沒有人再敢偷懶,為了聆聽聖子的福音,他們在清醒的時候會更玩命的幹活兒。
不過和那些破罐子破摔的農場主不同,趙天干對那些神棍們兒始終是放不下心。
他聘請的御用醫師告訴他,那些食用了納果的農奴們並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而是身體機能徹底放棄了對病毒和細菌的抵抗。同樣的,病毒和細菌也失去了侵略性,在一種特殊菌絲的作用下與感染者形成了共生關係。
這導致那些農奴們各個都成了繁育病菌的溫床,一些沒有食用納果的正常人,幾乎是靠近他們就會染上奇怪的傳染病。
一些沒有被強制配給納果的佃戶,迫於沒有足夠的抗生素等藥品,也被迫吃了納果。
起初趙天干預計讓20%的居民接受“聖果”的洗禮,然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聚居地都變成了火炬教會的信徒。
想停下,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富麗堂皇的莊園府邸,鬱鬱蔥蔥的草坪上一群孩子們正嬉笑玩耍。
就在不遠處的主樓,站在窗邊的趙天干眺望著窗外炊煙繚繞的聚居地,緊鎖的眉頭不由寫上了一絲愁容。
他從未如此憂慮過這座聚居地的未來,也從未如此地對未來感到迷茫。然而此刻,那種不知該去往何方的感覺卻愈發強烈了。
那些教徒們帶來的果實和信仰解決了他所面臨的絕大多數問題,但最大問題卻是,他不知道那些人會把他帶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