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了,你們還要歇會兒不?”
“一起回去吧……等會兒我去買點兒饅頭。”
“我順路買點炸豆子好了。”
“你從哪兒弄得酒?!”
“嘿嘿,我悄悄告訴你,那些鐵人從來沒喝完過……”
一群人似乎是休息夠了,順著梯子從坑裡爬了上來,將工帽還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帕魯茫然地看著他們,似乎從那些汗流浹背的小夥子們身上看到一些不同的東西,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以前也是有很多人做苦力的,但他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幹完活還能笑得出來。
不——
準確的說,他還從來沒見那幫奴隸把活兒幹完過,更沒見過他們下工後還有機會考慮吃什麼。
或許……
這世道真的變了。
帕魯一臉憂心忡忡的走了,去了旁邊的港口警衛局分局,在同事的提醒下找到了這兒的分局長。
敲開辦公室的門,他走了進去,慶幸地看見坐在那兒的分局長和他年齡差不多,也是三十來歲的樣子。
而且那較淺的膚色一看就是很少受風吹雨淋的市民,知書達理的氣質更像是體面的文化人。
帕魯下意識地帶上了一些謙卑的態度,放慢了進門的腳步,做出友善地笑容將手中的檔案袋遞了出去。
“是巴夏克讓我帶來的。”
那局長瞧了他一眼,驚訝道。
“這麼快?”
說著,他迅速伸手從帕魯手中接過檔案袋,撕開封條取出裡面厚厚一摞檔案,拿在手上粗略地翻閱了一遍。
片刻後,他讚許地點了點頭。
“不錯,回頭替我謝謝那小子,我會向你們分局寫信感謝他的配合。”
雖然心中有些嫉妒,但帕魯還是從臉上擠出笑容點頭。
“我會替您轉告的。”
說到這兒,他又頓了頓,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對了局長,我能方便問下……這些紙是什麼東西啊?”
那局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言簡意賅道。
“戶籍登記檔案。”
帕魯愣了下。
“戶籍?”
“沒錯,應那些鐵人的要求。最近有不少流民從永流河游過來,據他們說是附近幾個村子發生了饑荒。總督辦公室要求我們儘快給當地居民做個身份認證系統,至少先登記他們的名字,年齡,性別,大概生活的街道等等……你們港口區那邊住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們這邊可麻煩多了,到處都是窩棚,一些在港口打工的傢伙好幾天都不回家,得虧有你們配合。”
說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分局長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沒少為這件事兒發愁。
帕魯聽完之後卻愣了下。
他確實有聽到一點兒風聲,總督府打算給金加侖港的居民發個叫身份證的東西。
當時他還在心中慶幸,這些鐵人終於打算辦點兒真正的好事兒了,比如替他們將鼠族人從人群中徹底地區分出來,卻沒想到登記的只有這些東西。
“就……登記這些嗎?”帕魯忍不住問出口,一臉希冀地看著這位分局長,希望從他嘴裡聽到諸如“差點兒忘了”或者“想起來了”之類的話。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人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就這些,還有什麼嗎?”
“沒什麼……”帕魯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在一雙困惑的視線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他其實還挺期待那證上能畫一隻馬的。
雖然馬族也不算什麼特別高貴的族裔,但比起那些蛇鼠蟲鳥們還是好太多了……
離開警局的帕魯,拖著疲憊的身子朝家的方向走去,那冉冉升起的朝陽烤得他的脖頸和背後有些發燙。
嘴裡嘟囔著詛咒那隻偷走他回家時間的老鼠,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好在街上熱起來之前回去。
然而就在他前腳跨過家門的時候,港口的方向正好傳來了八點的鐘聲,驚起了一片趴在屋簷上的海鷗。
帕魯的老臉不由自主地一紅。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今天他到家的時間比平時要早得多……
……
就在八點多鐘的太陽為金加侖港鍍上一層金黃的時候,婆羅行省西海岸的天空還是一片朦朧的微光。
一艘巍峨的巨型貨輪正緩緩的靠近剛剛建成的混凝土碼頭,與碼頭相連的則是一片如苔蘚般密密麻麻生長在黃土地上的窩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