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爾苦笑了一聲,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閉上了雙眼。
看著那個閉上雙眼的使徒,楚光繼續說道。
“不過客觀的來講,你們研究的那個抗輻劑和消輻劑還是幫助了很多人的。”
尤爾搖了搖頭。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我知道,我從來沒這麼說過,”楚光言簡意賅地說道,“就像你現在看見的那棟大廈,那東西也不是某一個人將它推倒的,而是所有人共同決心產生的結果,我們的歷史也是這麼前進的。”
尤爾陷入了沉默,那張臉上的表情既像是懺悔,又像是純粹的痛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接著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光緩緩開口。
“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楚光隨口說道。
“這取決於你打算用哪種方法贖罪。”
尤爾頗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我還有選項嗎?”
“當然有,比如……你可以去79號避難所,那裡現在是聯盟的生物研究基地,有一群生物學專家和一隻比任何人都活得久的大蜥蜴。我們仍然有堆積如山的問題需要解決,在那裡你可以用你的學識和餘生去幫助活下來的人。”
頓了頓,楚光看向他繼續說道。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用一枚9mm子彈和這個世界說再見,這是最快且沒有痛苦的做法。”
尤爾苦笑了一聲。
“後者聽起來會輕鬆些。”
楚光看了一眼呂北。
那忠誠的小夥子立刻會意,上前幫尤爾鬆開了右手,接著拔出自己的手槍上膛,卸下彈夾遞給了他。
盯著手中的手槍沉默了許久,尤爾嘆了口氣,關上了開啟的保險。
“……我選前者。”
或許死亡是最輕鬆的選擇,但他忽然想起了茵茵……那個自己想放走卻最終還是沒能救下的小姑娘。
楚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眼中浮起了一絲好奇。
“現在的你是尤爾還是羅乾。”
之前的那次審問他就看出來了。
羅乾和尤爾這兩個人格是同時存在這傢伙身上的,只不過一個儲存在他的大腦,一個儲存在仿生學晶片中。
嚴格來講,植入過晶片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無論是他面前的尤爾,還是躺在冷凍休眠艙中的茵茵。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羅乾。
那個幽靈把自己拆成了無數份,藏在了每一個他認為合適的容器裡。而那個容器,便是人們心中的理想國——也就是所謂的聖域。
或許是認清了自己,這次尤爾的回答倒不像上次那般猶豫,用帶著一絲肯定的聲音說道。
“兩者都有。”
緩緩看向了楚光,尤爾繼續說道。
“我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楚光乾脆地說道。
“問吧。”
尤爾盯著他的眼睛。
“你如何保證……你前面的路就一定和我曾經的選擇有所不同,不是另一種地獄呢?”
他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他只想知道眼前這個避難所的管理者為何如此的自信。
然而楚光的回答,卻完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保證不了。”
看著一臉錯愕的尤爾,楚光頓了頓,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
“我只是一個凡人,不是什麼救世主,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唯一能保證的僅僅是不辜負人們對我的信任,盡我所能地去做我能做的。至於明天會不會掉坑裡,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會和他們商量,一起面對共同的問題或者說BUG,一起探討接下來的路怎麼去走。即便有時候他們的意見並不成熟,甚至於幼稚了點,但這都沒什麼,我們的聯盟本來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如果前方等待著我們的是地獄,那也是我們共同的選擇。但我相信,即便真有一天我們雙腳站在了地獄,我們的團結也能讓我們肩並肩地從那裡走出來。”
尤爾嘆息了一聲,緩緩垂下了他的頭顱。
“我要是早二十年遇到您就好了……”
如果命運的齒輪沒有出現那一絲小小的偏差,如果二十年前他沒有見過那個叫羅乾的男人……
或許他和這片土地上所有幸存者的命運都會有所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