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錢多和錢萊驚訝地交換著視線,也用力鼓著掌,卻不知老闆忽然發了什麼神經。
他不止一次告訴他們,他們是來聯盟賺錢的。
他們倒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但怎麼感覺……
他自己好像入戲了?
在管理者宣佈慶典開始之後,海浪一般的掌聲頃刻間響徹了整個廣場。
站在人群中的艾麗莎興奮地拍著小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臺上的那人,忽然又有些擔心地看向了身旁的父親。
“……爸爸,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我們應該儘可能的團結我們身邊的倖存者,而不是讓他們都成為我們的敵人。”
“我們一直都很團結。”
“可是外城的居民呢?”
“來不及了。”
“為什麼?”艾麗莎睜大了眼睛,用帶著一絲央求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可以不要我的布娃娃,1銀幣的髮卡其實也很可愛……”
她喜歡那個誇她可愛的大姐姐,當時她忘了告訴那個姐姐,她的笑容也很可愛。
然而在巨石城,人們幾乎不會看她,更別說衝著她微笑了。
而即便是在內城,商店、街道、乃至課堂,人們對她笑容也更多像是刻意做出來的禮節。
墨爾文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陰戾的眼睛眯起,如同禿鷲一樣。
不過當他可愛的女兒看向他的時候,他還是收斂了一些身上的戾氣,至少讓語氣柔和了些許,耐心地說道。
“……你可以不要你的布娃娃,但你總不能把你的好朋友們手中的布娃娃也丟掉。我的孩子,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但你說的那些事情,光善良是不夠的。”
他當然知道內城的居民少吃一口蛋糕,外城的居民就能多十個麵包,而剩下來的營養膏就能拿去喂牲口,巨石城就會變得更強壯,最終內城的貨架也會更豐富,大家都會一起變得更好。
不是沒有人提出來過。
但那些付諸行動的人,往往最終都會失去手中的“黑卡”,讓位給那些新晉級的貴族。
因為那個邏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內城的居民憑什麼少吃一口,而外城的居民又憑什麼滿足於十個麵包?
一旦讓那些窮鬼們嚐到了甜頭,他們就會變本加厲,好逸惡勞,甚至會拒絕工作……類似的教訓在巨石城短短兩個世紀的過往中不是沒有出現過,每一次都以流血告終。
他又不是沒讀過書,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些小兒科的東西,但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
太陽是因為人要起床,所以才會升起來的嗎?
當然不是!
人性是比啃食者更醜陋的玩意兒,而自然的法則根本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轉移。
老實說,他討厭站在臺上的那個傢伙,對那人說的每一句不切實際的承諾,都感到生理上的不適。
但他絕對不會把這瞧不起的情緒表現在臉上,工作是工作,私人是私人,他分得很開。
不要貴族?
呵。
等著瞧吧。
墨爾文冷冷一笑,附和著周圍那狂熱的氣氛,和身旁天真可愛的女兒一起輕輕鼓掌。
不過那雙如同“飄在沼澤裡的腐木”一般乾枯的嘴唇,卻依舊在一動一動地上下開合。
“……之所以你還能站在那裡,不過是因為人們還沒從一次又一次勝利的美夢中驚醒。和你最親近的避難所居民會最先清醒過來,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蛋糕被分給了那些卑微的鬣狗,他們很快會知道如何用手中的權威變本加厲地拿回去……你能管得住他們多久呢?呵呵。”
啊。
真想欣賞那個人絕望的表情。
情不自禁的,墨爾文再一次嫉妒起了他的年輕。
就算他打心眼裡認定,絕沒有牢不可破的聯盟,他也沒有機會在餘生中見證它崩塌的一日了。
理想主義者的“討厭”也正在於此。
就算他們最終會輸給現實,火焰也會在他們的骨灰上燃燒一會兒,灼傷一雙雙見過他們的眼睛。
如果他從未來過就好了。
每想到這,墨爾文心中便難受的像爬了萬千只螞蟻……
……
慶典正式開始了。
隨著管理者離開了演講臺,凱旋廣場上聚集的人們也逐漸向附近熱鬧的街上散去。
沿街的商鋪早早地便敞開了大門,正使出渾身解數吸引門前的客人,打算趁這個熱鬧的日子大賺一筆。
“看啊,日蝕,這兒的人越來越多了……”寒霜的眼中閃爍著激動,嘴裡不住地念叨著重複那句話,“這對我們而言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