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賈伊爺爺。”
老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但那一行行縱橫交錯的皺紋很快又嚴肅地擰了起來。
“我們都知道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好孩子,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這條街上的好人,所以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對嗎?”
“當然。”
阿辛再次點了下頭,看了一眼賈伊爺爺,又看了一眼周圍的街坊們,語速緩慢地繼續說道。
“我可以向我的神靈起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夥兒們能過上好日子。”
他的話音才剛剛落下,旁邊便傳來一聲義憤填膺地怒喝。
“那你讓我們搬走是什麼意思?”
那聲怒喝立刻點燃了周圍眾人的情緒,接二連三飛來的斥責頃刻間淹沒了站在人群中的二人。
“就是!你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哪兒也不去!”
“那些人給了你多少好處!”
“好啊,我算是明白你這身衣服是從哪兒來的了!”
“呸!吃裡爬外的玩意兒!”
“我就知道這幫老鼠沒一個好東西!”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讓我來和這孩子說。”賈伊的聲音中帶著哀求,抬起手試圖讓大家冷靜下來,但回應他的只是雨點般的唾沫星子。
根本沒有人搭理他。
說到底,鼠族人不過是一群低賤的玩意兒。
雖然長得是人的模樣,但他們的內心卻像那陰溝裡的老鼠,這兒的人們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
就像狼族人盛產最勇猛、最勇猛的戰士一樣,他們則盛產妓.女、扒手、盜賊和姦商。
這群無惡不作的小人,也就比那些被剝奪一切財產、權力乃至人身自由的月族人地位稍微高上那麼一丟丟。
這兒的人們毫不懷疑,下一個被貶為奴籍的族裔,鐵定就是這幫令人生厭的老鼠們。
容許這群劣等人活在帝國的盛世下簡直是恥辱!
沒有他們,一切都會更好!
沐浴在眾人的唾罵中,阿辛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忽然有些想笑。
他的地位確實低賤。
但這些人又好到哪兒去呢?
就算高貴如狼,住在這鬼地方也不過是條撿垃圾吃的狗。就算溫順如羊,一樣生出過心狠手辣的歹徒和強盜。
倒是他那個被這條街上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老父親,一生都老實本分、勤勤懇懇地活著,不但誰也沒得罪過,還教導他和他的兄弟姐們一定要做個老實本分的好人,這樣下輩子才能投胎做個人上人。
摸著良心說,過去的十七年他確實是老實本分的活著,並且一度打算就這麼熬完了這輩子。
直到昨天,他被這幫傢伙像只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對待,推搡著攆出人群,而目的只為了試探那群“鐵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對他們又是什麼態度……
那一刻,孤零零站在街上的他忽然恨透了那個窩囊的自己,也恨透了那些讓他窩囊的活了十七年的人。
以至於當那些人將那把槍遞給他的時候,他恨不得當場把那幾個將他推搡出去的傢伙揪出來斃了。
不過他沒有這麼做。
這不是因為仁慈。
而是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槍——或者說那份生殺予奪的權力,究竟是誰給他的。
主人既然能將這把槍交到他的手上,自然也能從他手中拿走。
為了留住這份權力,他必須盡一切努力討好他們。
該殺人的時候他不會手軟。
但現在。
他必須漂漂亮亮的、用最小的代價——在打光手槍裡的十二枚子彈之前,將這件事情辦成。
握著兜裡那冰冷的金屬質感,他努力克服著心中的恐懼和十七年來在他人性中刻下的本能。
然後,他像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一樣,第三次地點了下腦袋,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沒錯,我是收錢了,而且還是一筆鉅款,一筆你們這些窮鬼這輩子無法想象的鉅款。”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能感覺到,那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單純的憤怒之外,還帶著一絲貪婪和渴望。
就像是鬣狗見了野兔。
他們只恨當時從聯盟手中接過那把槍的不是他們自己,他們恨不得將自己兜裡的錢全都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