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損失的貨物不用他賠償,這些大人物們早就料到了這幫粗人的笨手笨腳,一兩箱貨物的損失姑且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否則就是把他賣了也賠不起……
捱了訓斥的勞工抬著那個叫奧里薩的可憐人去了勞工登記處,這是例行的程式,死了的人得把名字劃掉,否則便算是逃奴,一家人都得遭殃。
登記處的工作人員核對了名單,卻發現這傢伙根本不是奴隸,居然是個自由民。
當然,他也只是驚訝了一下。
畢竟沒有土地的自由民可未必過得比奴隸舒服。
尤其是如果前者還有一家子人要養的話,指不定肚子裡都是土。
“這兒也有他的家屬嗎?”
眾人相視一眼,紛紛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傢伙住哪兒。
工作人員也懶得費神,一聽沒有親屬在這兒,便將手中的登記簿和上。
“讓他家人來。”
一名勞工實在是不忍心,低聲下氣地問道。
“……這人怎麼辦?”
那工作人員翻了個白眼。
“死都死了,找個地方埋了唄,還能活過來不成。”
說著他繼續催促道。
“趕緊搬出去,別停在這礙事兒。”
兩名警衛直勾勾地盯著這邊,將奧里薩抬來這裡的勞工們只能將屍體又抬了出去。
一群人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該去哪兒,三言兩語的琢磨著,是先去找他的家人,還是先找個地方把它埋了。
反正人最後都是要埋的,郊外的那片紅土可不就是為此而準備的麼?
眾人同情奧里薩的遭遇,也不禁驚訝著這個平日裡一聲不吭的老傢伙,竟是個已經贖了身的自由民。
難怪他乾的那麼賣力!
一些人的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
畢竟以奴隸的身份死了,可什麼也沒有。然而自由民死了,家人至少能拿到一筆賠償。
800第納爾雖然不多,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筆鉅款了。
這是威蘭特人為他們爭取到的為數不多的福利。
不過,雖然有些人羨慕著,卻也有人仇恨地望著港口的方向。
這些人多是皈依了銀月教派的教徒。
他們大多都是《銀色福音報》的聽眾,也大多聽過那個來自銀月灣的牧師——梅爾吉奧先生翻譯並誦讀的《覺醒者波爾》。
那是他們識字的啟蒙讀物。
他們雖然沒有去過巨石城,卻清楚地記得那兒的人們是怎麼做的。
或許是憤怒到了極點,那壓抑的沉默中終於竄出了一縷火苗。
“瞧瞧,這就是所謂的‘自由民’……”
沙啞的聲音飄出了人群,一名個子瘦高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正是先前在碼頭上捱了一鞭子的那人。
觸目驚心的傷疤就印在他的額頭上,將白色的紗布染成了紅色。
看著那猙獰的模樣,人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臉上露出畏懼的表情。
那人卻沒有停下,沙啞的聲音漸漸的歇斯底里,將他胸中的憤怒徹底地釋放了出來。
“他們搶走了我們的一切,然後給它貼上了標籤!一千,一萬,十萬……西嵐幣或者第納爾,去買吧!用我們的血,用我們的汗,去買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去成就他們的偉大和英明!”
“然後……等我們終於把原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買了回來,等他們終於榨乾了我們最後一滴血,我們就能像奧里薩一樣躺進紅土裡。”
周圍寂靜無聲。
那絕望的命運壓抑的令人窒息。
如果到頭來連個值得悼念的東西都不剩下,那他們累死累活地勞作又有什麼意義?
什麼自由民……
那肥美的餌料從一開始就是騙局!
或許是人們的沉默給予了他繼續說下去的勇氣,他死死地攢緊了拳頭,向著周圍圍觀的人們發出了靈魂的拷問。
“告訴我!我們為什麼要去買本就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可我們能怎麼辦……”
人群中終於傳來一聲壓抑的抱怨,打破了那寂靜無聲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