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太晚了,”蕭渡玄繼續說道,“等到明日,我讓其他人進宮再來看看,好嗎?”
沈慶臣跟皇室的關系不佳,跟蕭渡玄這位君主的關系更是差到了極點。
但此刻他也輕聲附和道:“你先休息吧,小希,別害怕,萬事都還有父親在呢。”
也不知道缺席了沈希半個人生的人,是怎麼說得出這話的。
蕭渡玄心中暗道。
但他也順著沈慶臣的話說道:“抱歉,暫時沒法送你回家了,但我可以讓你母親、弟弟都過來陪著你。”
沈希的心的確是疲憊到了極點。
她淺淺地飲下了藥,便又闔上了眼眸。
蕭渡玄一手摟住沈希的腰身,一手託著沈希臀根的軟肉,將她像抱小孩子一樣抱回到了床帳內。
沈希睡著以後,蕭渡玄沒能在她身邊陪多久,就接到了急報,言說突厥的幾位王子果然已經開始激烈地奪位之戰。
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開戰時機。
如果動作夠快的話,興許在年前,就能徹底擊垮突厥。
兩年內亂的時候,蕭渡玄一直在防著突厥,也一直在等待他們會不會出手。
如果那時突厥就選擇出手,他可以更早地解決邊防問題。
但突厥的謀臣到底也不是白吃乾飯的。
蕭渡玄強勢,從做儲君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來。
雖說他在人前寬容大度,隨性剋制,可但凡仰視過權柄容形的人,哪裡能看不出他專斷狠戾的底色?
他們一直剋制,就連出手也只敢暗裡行刺試探,痕跡都不敢留。
蕭渡玄卻不願再隱忍了。
從動娶回沈希念頭的那一刻,蕭渡玄就知道他必須要做一輩子的明君。
他要經天緯地,要威強睿德,要一生沒有任何瑕疵,才能讓沈希免受流言蜚語,才能讓沈希青史留名。
倘若他有任何的疏漏,承擔罵名的都會是她。
接到急報後,蕭渡玄便沒有多猶豫立刻就去了清徽殿,開始準備議事。
不出意外的話,今夜又是要通宵的。
*
沈希疲憊又睏倦,翌日天光大亮的時候,她還沒有甦醒。
燦然的日光照到她的臉龐上時,沈希也只是顫了顫眼睫,然後側身繼續睡去。
蕭渡玄議了一整夜的事,清早又召集了朝會,玄色的眼眸裡都帶著些血絲。
軍務上的事向來繁瑣,而且充滿變數。
很多時候,須要皇帝事事躬親。
征伐突厥的事是早就定下來的,連路線都已經佈置得清清楚楚,真正要操行起來,卻還是有許多麻煩。
但此刻見到沈希在帳中安睡,蕭渡玄就覺得無論發生再麻煩的事,他也全都能夠承受。
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
他守護東宮,也守護她。他護衛家國,也護衛她。
再一想到沈希的腹中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蕭渡玄的心中更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情緒。
他捧起沈希的指尖,輕輕地低吻著。
比起這個孩子,小希才是上天給他的饋贈才對。
在那些纏綿病榻的歲月裡,全都是她陪在他的身邊。
是沈希陪伴蕭渡玄走過無數的孤寂深冷,帶他看見了日月的光亮和滿庭的馥郁。
與其說是他將她從深淵裡帶出來,倒不如說是她將他從深淵裡帶出來。
權欲亂心。
這些年來,蕭渡玄大權在握,也漸漸地誤入了殺奪的迷途裡,血色是很容易迷亂視線的。
當所有的一切都那般簡單起來的時候,剋制反倒是艱難的。
皇權是美好的,亦是可怖至極的物什。
它會令人忘卻謙遜,忘卻柔情,變得面目可憎,不似活人,而像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蕭渡玄俯身,輕輕地吻了吻沈希的額頭。
還好他還有小希,還好在經歷這麼多的事情後,她還沒有徹底地恨上他。
他的小希從來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好孩子。
她善良心軟,富有道德,哪怕對他這樣的惡人,也始終保有一份柔情。
想到這裡,有什麼東西要從眼裡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