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斷線的眼淚嚇得手足無措,韶寧不是沒見過魏枕玉哭,在靈巔他也經常哭。
只是當時他坐在床邊守著她入眠,哭得安靜無聲,聽不見聲音眼淚落到被褥間的聲音。
她手置於魏枕玉心口,摸索著輪廓往上去為他擦眼淚。“你不要哭了,我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這個打算。”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魏枕玉握住她為他揩淚的手,知曉她方才對戚靈脩也是這樣說的。
但他還是會對此升起期待,又害怕答案非所願。“我能等到你原諒我的那一日嗎?”
她收回了手,他心頭空落擔憂,剛止住的淚又要往外流。
韶寧嘆息,難得對他產生幾分心軟,“各退一步,就當翻一頁好不好?但是我能給你的很少,我們不能再回到深淵的日子了。”
“魏隱之不復存在,我眼前只有魏枕玉,和我沒有多少感情基礎的魏枕玉。你懂嗎?”
話音落下許久,魏枕玉仍舊神色怔然,反應良久才問,“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嗎?真的嗎?”
將過去好的壞的全部推翻,他們坦誠相見,小心謹慎地向對方走去。
他被淚浸透的眸子清亮,像經歷過狂風驟雨後的湖,終於窺見了天光一線。
只要她踏出一步,剩下的路全部都由他來走都好,只要他還有機會就好。無論多長多久多艱難,都不重要。
相對於魏枕玉的亢奮,韶寧平靜如水,不知道自己之後會不會對現在的決定後悔。
她真的還能和魏枕玉再次相愛嗎?她問自己,得不到答案。
韶寧如今的感受,等於是自己養過一條很喜歡很寵愛的狗,後來這條狗反咬了自己一口。
她就將它丟到了大街上變成流浪狗。流浪狗日日在街頭守著她,跟著她一路,為她攆走街頭混混。
在離家門口咫尺之遙,它不得不頓住腳步,看她帶著其他寵物進屋。
韶寧隔著窗望向沒人要的流浪狗,它被雨淋得狼狽不堪,弱弱趴在柵欄邊偷看她。
有時候會叼過來一些小玩意想供她取樂,現她不需要後失落到不停掉眼淚。
僅此而已。
她怎麼能斷定它會不會惡性復,再次咬自己一口呢?
韶寧的手腕被他攥在掌心,她聽見他急切地表衷心,“哪怕是你騙騙我也好。”
她第一次知道他這麼能哭,興許是想著在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眼淚不要錢的砸下來,哭得卑微可憐。
就差把一顆心捧出來,只為了換一顆糖。
“嗯。有機會。”韶寧應了,但是隻是有機會。“現在的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樣愛你,也做不到突然和你重歸於好。我也不能接受一個再傷害我的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他想將韶寧摟進懷中,意識到她方才所說的無法一時間做到重歸於好,魏枕玉垂下雙臂,不得不與她保持一定距離。
對方爽快欣喜地答應了,韶寧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抬步離開。
魏枕玉找不到挽留她的正當理由,伸手為她開啟荷花苞。
天光從外頭傾斜,照在酸澀的雙眼間不由感到刺痛。
但是這次和自藏書閣出來那次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那日他走出藏書閣面對陽光,在晴空萬里間淋了一場涼意鑽心的雨。
而這次是,他自漫長連綿的雨季中窺見了雲開放晴之時。
自犯錯後他等了好久,等到所有勇氣快要湮滅在絕望中,終於等到這一日。
韶寧踏出荷花苞時回頭看向他,魏枕玉慌亂別過臉,想用手擋住泛紅酸腫的雙眼,最終決定放下手,抬眸對上她的眼睛。
韶寧對他點點頭,她接過水妖遞來的荷葉傘,走入連綿細雨間。
等她走了許久,裹著細雨的風吹到面上時,魏枕玉方如夢初醒,他回頭伸手撫摸韶寧觸碰過的地方。
她的一言一行都刻在記憶裡,面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擦去眼淚的觸感,一切都告知他方才不是夢,她真的來過。
她沒有對他判下死刑,而是為他留了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