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勇、6曉青和栓子前腳推門進來,後腳跟進來一男一女,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穿著白大褂。男的胸前掛著聽診器,證明他是個醫生。女的手裡捧著搪瓷方盤,一看就是護士。醫生從人群中間快步穿過,目不旁視,直接來到李泰安病床前。李泰安見狀,忙要從病床上站起來,被男醫生伸手按住肩膀。
“小夥子,別亂動。”
女護士邊說邊從瓷盤裡挑出溫度計,麻利地幫泰安解開上衣的扣子,把溫度計插在泰安的腋下,讓泰安夾住。
醫生掃視眾人,道:
“病人的家屬來了嗎?”
“路遠,又趕上雪大,還沒到呢!醫生,謝謝你們!”
邵勇忙上前一步,搶著回話。
醫生打量著邵勇,凝神片刻,“你是什麼人?跟患者什麼關係?”
“我叫邵勇,南大洋民兵連長。受傷的叫李泰安,是我的兵。”
“啊!年紀不大,還是個領導幹部啊!”
醫生冷淡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那我就跟你先說說吧!”
邵勇做出恭敬的樣子,認真聽醫生講話。
“你的兵挺幸運。子彈從左臂穿過,但沒傷著骨頭,只傷了皮肉,靜養個十天半月就沒事了。”
“雖然是皮肉傷,但子夜12點前不要讓他喝水,畢竟流了不少血。傷口未癒合前,不要用傷肢提重物。”
醫生乾脆利落地交代著注意事項。女護士從泰安腋下取出溫度計,橫在眼前看了看,道:
“36度8,不燒。”
“晚上睡覺,注意不要壓著。如果特別疼,就到護士站叫我。”
邵勇、連雙和6曉青送查床的醫生護士出門兒。連雙不放心上前追問:
“醫生,泰安得住幾天院?”
“他是小傷,如果不燒,要看單位和病人本人意願。”
醫生淡淡回道,用眼睛瞟了一眼半躺在病床上的李泰安。
醫生走後,李泰安一撇嘴,衝著連雙叫嚷:
“俺要住院啊!傷口不好,絕不出院!”
“你瞅你那尿性?多大點傷,不知道的,還以為斷了骨頭呢?”
連雙不滿泰安的態度,反唇相譏。
“敢情,受傷的是俺,不是你。遭罪的是俺,不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話說得輕巧!”泰安不滿地斜了連雙一眼,“這回,就是說出龍叫喚,俺也不出院。”
栓子接過話茬兒,笑嘻嘻地道:
“泰安,從小你就壯,像個牛犢似的。這回,你是要讓你們老李家的親戚,送紅皮雞蛋吧?!如果你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住院,那哥們兒一準上集,換二兩小米,讓你享受一把女人坐月子的待遇。”
眾人聽了栓子的話鬨笑起來。連神情憂鬱的6曉青,也難得地笑了。可泰安卻掛不住,怒懟道:
“俺說,這大白天的,咋聽見夜貓子叫呢?你要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不是栓子哥說你,泰安,你不知道南大洋今年啥情況嗎?堡子裡的老少爺們肚子都填不飽,哪有錢讓你住院啊?!”
柱子聽不下去了,給栓子幫腔。
“尿盆生豆芽子,全支嘴啦!南大洋窮,上海可是大城市,總該不會不認賬吧?!”
泰安瞪著母狗眼,目光像兩根釘子,死死盯著6曉青,充滿了怨恨。
“泰安,對不起!傷著你,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你怨我,恨我,我都不怪你。你安心住院養傷,我來護理,錢的事兒,你不用操心。”
惴惴不安的6曉青,終於搶到說話的機會,忙制止了眾人,搶先把照顧病人的責任和住院費,一股腦兒地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