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生活不只是苟且(2 / 2)

“哼!那年大水,你故意偷拿救災物資,給邵勇添堵的事兒,你沒忘吧!結果呢?你沒得逞。”指著金曉陽,“6曉青誤傷李泰安,你和王鐵一個鼻孔出氣,免了邵勇的職,可結果呢?你並沒當上連長。”嘆息一聲,“這次你背後使絆子,撬了邵勇刺繡廠,結果呢?你把廠子幹黃了!你說你這些年處處跟邵勇過不去,邵勇又怎麼對你,怎麼對我?”紅了眼圈,溢位眼淚,“沒揭過你的醜事吧?沒跟你討要過公道吧?沒擋著你的路吧?你沒出息,那是你不爭氣,怨不得邵勇。這個全南大洋的人看得比我清!”抹了把眼睛,扭回身,“可邵勇怎麼待我的,以德報怨!非但不與你計較,還介紹我到學校代課。這次民辦教師整頓,如果有一個人被清退,都可能是我,可為了我,他主動辭職了。你們說,他哪一點做得不好?哪一點對不起你金曉陽?哪一點對不起金家?哪一點不配做金家的女婿?”

金曉丹說到最後,情緒失控,聲淚俱下。已經不是在講理,而是在控訴。

金曉陽緊皺眉頭,一臉不耐煩,斥責道:

“別挑好聽的。我金曉陽最不能擔待的就是邵勇。處物件,你愛找誰找誰,哪怕找個三條腿的蛤蟆,我都沒意見。可邵勇,對不起,不行!就是爹和媽都同意,我也不答應。”咚!把水缸墩在八仙桌上,站起來,“話撂在這兒,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說完,轉身離開家門。曉丹爹媽聽了兒女的對話,個個愁眉苦臉。曉丹媽矮了身份,緩和了口氣,勸女兒:

“你爹,你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向親,向不了理,你哥跟邵勇水火不容,簡直就是冤家對頭。你嫁邵勇,那你倆的關係咋處?”哭起來,“兒子,女兒,都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這手心手背,咬哪哪不疼啊?你就聽你哥一句,跟邵勇斷了吧!”

“爹,媽,你們聽著!我金曉丹與金曉陽,雖是一奶同胞,可我金曉丹知恩圖報,絕幹不出恩將仇報的事。我也把話撂這兒,這輩子,我金曉丹,非邵勇不嫁!”

金曉丹滿腹委屈去找邵勇,可邵勇卻沒有在家。問邵大媽,邵大媽也不知道。曉丹咬咬嘴唇,沒有說什麼,心情卻是極端失落。

邵勇藉著月色,走在回南大洋的路上。夏夜的風,帶著莊稼的氣味,吹散了白天裡的燠熱,像調皮的小手,伸進懷裡抓搔,真是舒服。

早上,曉丹走後,邵勇去了劉柳鎮。鎮上原來的市集小了,從百貨大樓後面的空場,搬到主街上。沿街兩側擺攤,綿延二里路。布匹、服裝、鞋帽、日用百貨,應有盡有。

市集扼南北交通咽喉,人潮洶湧,叫買叫賣聲不絕於耳。熱鬧歸熱鬧,卻不時出現腸梗塞。踩腳的,掉鞋的,丟錢包的,撕扯叫罵,扭成一團。

邵勇裹在人流裡,無奈地直搖頭。他能領會市場管理者的用心,可這種堵塞交通的幹法,如果換成自己,絕不會做。路暢人流,物貿通達。佔道經商,不是長久之策。

人流如水,下洩不暢,打著漩渦。邵勇捱到近前,看得清楚。旋窩裡擺著水果攤子,攤主面前,三隻籮筐。過了火的香蕉,飄著特有的甜香。別看賣相不佳,卻便宜。看便宜,吃窮人。攤主的香蕉,遭到了圍搶。

這兒引起了邵勇的興趣,他站在攤主身後,留心觀察。香蕉賣完,攤主拾掇籮筐。邵勇主動上前搭訕,淘問進貨渠道。攤主猶疑著上下打量,見眼前這個年輕人,高大帥氣,兩隻眼睛透著精明,定然是個硬茬兒。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可不傻,口風死死的,不肯透露半個字。倒是挨著的小販好心,提醒邵勇到大棚子看看。邵勇謝過,坐上小火車,奔了鞍陽。

出小南門車站,就是鐵西大棚子。早上三四點開始,主營批。七點以後,主營零售。邵勇錯過了早高峰,可大棚子裡的顧客,仍然絡繹不絕。客流量不是劉柳鎮可比。邵勇萌生了出攤的想法,可一時摸不著門路。他想找劉春杏幫忙,可時間太晚了,只能等下次,專門跑一趟。

跑了一天,邵勇趕晚班車回到鎮上,又從鎮上步行回南大洋。剛從公路下來,卻見兩道燈光刺穿黑暗,顫抖著向上移。燈光越來越亮,高出了路旁的玉米,逐漸顯露出一個龐然大物,轟隆隆碾過坑窪不平的路面。

燈光刺住邵勇的眼睛。邵勇瞬間失明。他橫臂遮擋,偷眼觀察。出乎邵勇意料,一個剎車,車子突然停下,車門推開,跳下一個大個和兩個小個。

“邵勇哥,好巧不巧,昨晚還唸叨你呢,今晚就碰上了。”

從體形和聲音,邵勇早認出來,大個子是師弟吳連雙。南大洋庭院養豬勢頭好,連雙的豬經濟也是越來越成氣候。鞍陽的幾家屠宰場都是他的主顧。

倆小個也從連雙身後轉出來,跟邵勇打招呼。一個是柱子,另一個是栓子。邵勇上前,在他們仨兒肩頭各搗了一拳,以示親暱。

“勇哥,和俺們去趟鞍陽咋樣?”

連雙熱情相邀。打邵勇到學校代課,哥幾個已經二年多沒在一起廝混。邵勇走了一天,有點累,推說道:

“我可是剛從鞍陽回來。我媽見不到我,會著急的,就不去了吧!”

“你唬誰啊?你去龍江省,邵大媽在家也挺好!”

“走吧,走吧,邵勇哥,回來一塊喝酒!”

栓子和柱子直接上手,連拉帶拽,把邵勇往車上架。邵勇疾聲道:

“我上車,你倆坐哪?”

“他倆到車廂上站著!”連雙瞅了瞅柱子和栓子,“咱拉豬的,講究不起。一天跑下來,再怎麼洗,都去不了豬圈那個味兒!”

邵勇和連雙從兩側跳上車。連雙握住方向盤,側耳聽柱子和栓子爬上了車,一臉誠懇道:

“勇哥,聽說你從學校不幹了。你是啥人,俺們還不知道?想到什麼好營生,叫上弟兄們,保管不掉鏈子!”

“就這麼定了!還是當初那句話:有錢一起賺,有事一起扛!”

邵勇回答得非常乾脆。車啟動,轟隆隆,闖進夜幕。

倒騰生豬這行兒挺辛苦,起早貪黑,收入不穩定。每天要想車不空,事前就要與養豬戶協商,再到豬圈察看,接著議價,抓豬,上秤,裝車,都要親自上手。買賣倆心眼,養豬戶偷著提前喂,路上一泡屎尿,就掉了秤。一二頭豬這樣還好,要是趕上五六頭,那這一趟就算白忙活了。搶在養殖戶餵豬前抓豬是慣例,可連雙抓的不是一頭二頭,賣豬戶趁撒泡尿的工夫,也要給豬喂盆稀食。

連雙開車摸黑送。屠宰場連夜殺,天明前批給肉販子,拿到市場上賣。整個流程下來,一頭活蹦亂跳的豬,就成了一扇扇膘肉紅白的肉瓣子。在肉販子的尖刀下,切割成小塊,走上千家萬戶的餐桌。頭蹄下貨,自有渠道,進入市場。

夜深人靜,拖拉機的轟鳴,驚擾了夏蟲,停止了鳴唱,待拖拉機過去,漸進式進入高潮。接近屠宰場,似乎嗅到死亡的氣息,車廂裡的豬,開始哀哀地叫起來。

燈光昏沉,屠宰場地秤旁的小屋懨懨欲睡。連雙順著地秤的斜坡開上去。見沒有動靜,連雙按了下喇叭。秤房的小窗戶開了,一個胖丫探出頭來,對著空氣喊:

“你個死連雙,咋不讓豬拱死你呢?豬留下,人下來!”

連雙在邵勇的肩頭,推了一把,疲憊地說:

“勇哥,我有點累了,抽根菸,你去秤房裡看一下秤。”

邵勇點頭,開門跳下車,雙腳剛落地,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一個瘦老頭,過來圍著車子轉。邵勇跟在瘦老頭身後,轉到拖拉機背後,看見連雙、柱子和栓子,湊在一起抽菸。拖拉機遮擋了視線,秤房裡的人看不見。瘦老頭見著人,把心放下,衝邵勇點頭,隨口問:

“你是車主啊?”看邵勇點頭,“跟我來吧!”

跟著瘦老頭走進光線昏暗的門洞。邵勇現門洞裡有扇門,黑燈瞎火,不注意真不容易現。進門時,邵勇似乎聽到腳步聲響,一撇頭,感覺有一團黑影落在地秤上。

秤房門響,瘦老頭推門進去。胖丫瞥了眼跟進來的邵勇,語氣生硬:

“你過來看一下,總重5.5噸。”開了票,遞給邵勇,“開進去卸車,回來檢皮!”

邵勇拿票出來,見連雙坐進了駕駛室,栓子和柱子爬上了車廂,就等邵勇上車。大門開啟,拖拉機轟隆隆開進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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