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下無賊(2 / 3)

“陳大哥,這趟我們要是賣得好,回身立馬再走一趟,幫你把地裡的香蕉都賣出去。”

連雙也適機插話,替邵勇解圍,也給陳大壯一顆寬心丸。陳大壯嘆息一聲,算是認可,每斤價格上浮了兩分。

亞熱帶的月亮升上來,月光水銀般傾灑。房屋、院落、畜舍、池塘……整個村莊都浸泡在月光裡。夏蟲唧唧,時斷時續。微風習習,蕉葉婆娑,搖曳出天籟的美麗。

安頓邵勇和連雙睡下,陳大壯匆匆離家,到村中安排明天割蕉的人手去了。什麼時候回來的,邵勇和連雙睡得沉,並不知曉。

第二天,陳大壯接了邵勇和連雙的押金,還不落底,把連雙拽在身邊,名義上是監工,實際上是當人質。邵勇也不點破,私下跟連雙交待,讓他盯著點,別什麼都往筐裡裝。連雙會意,與邵勇分手。

離開金條村,邵勇直奔南安火車站貨運處。貨運處與客運站並不在一處。邵勇費了不少周折,在一條衚衕的盡頭,找到了貨運處。貨運處是一片狼藉的空地,靠北邊是一排紅磚趟房,趟房前鋼鐵架子搭著一個高大雨棚,下面停著一節正在卸貨的車廂。如果沒有這車廂和地上的鋼軌,很難將南安貨運落在它頭上。貨運處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破。

邵勇數著門牌,走進“業務部”。這是一間把西山的辦公室。說好聽的,叫辦公室。說難聽點,就是一間雜物間。滿屋滿地,堆著雜七雜八的物件,積著厚厚的灰塵,起碼經年沒有打掃過。門口擺著一張一頭沉的寫字檯,上面堆著一摞摞票據。旁邊的牆上,釘著一排鐵釘,上面掛滿了黑皮藍皮的簿子。鐵釘的上面,並排貼著兩張全國各地列車表。這兩張表與普通的列車表不同,上面標滿了小紅旗。

邵勇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辦公桌前,懨懨欲睡的青年工人身上。青年工人穿著油膩的工作服,敞著懷,手裡抓著一個鑰匙板,板上拴滿了大大小小的庫房鑰匙。頭拗到椅子背上,一隻腳丫子搭在辦公桌角上。一隻蒼蠅在腳丫子上爬來爬去。

看了一陣,青年工人卻沒任何反應,把眼前的大活人當空氣。邵勇覺得好奇,湊近了,蹲下,探身仔細觀察,才現,青年工人睡著了。只是練了特別的功夫,人睡著,眼皮卻微微睜著。讓人感覺他還沒睡。邵勇不禁地笑了。

也不能怪這個青年,天屬實太熱。從早上到中午,這一通侉找,邵勇前胸後背都被汗浸透了。抹了把臉上的汗,邵勇尋思得把這個青年弄醒啊!他不醒,自己的事找誰辦?

邵勇繞到窗後,喵喵,學了幾聲貓叫。青年眼皮跳了跳,又悶頭睡起來。見這著不靈,邵勇只好再想辦法。他揀來一塊磚頭,想扔進屋子裡,可想了想,覺得不妥。這樣即使把青年弄醒,自己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邵勇回頭看了一圈,有了主意,抬腳向卸車的棚子走過去。

毒辣辣的太陽,能曬掉人身上的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豔陽高照,整個世界都如同一塊被燒得冒著白光的金屬,散出耀眼的光芒和灼人的熱量。

貨場上,幾個頭戴斗笠,脖子上搭著溼毛巾,黑瘦黑瘦的工人,正在不緊不慢地卸著車上的包裹。他們排成鬆散的一隊,有秩序地靠到車廂口,從站在廂裡的同伴手裡,接過包裹,扛到肩背上。汗水如注,順著黑亮的頭臉和肩臂淌下來,勞動的繁重與艱苦,遠勝伏爾加河上的縴夫。

邵勇湊過去,攔住一箇中年漢子,向他說明自己的來意。聽明邵勇的來意,漢子手指趟房,用混雜著方言的普通話,指點邵勇去哪一間房,什麼人,辦理這件業務。可邵勇裝作聽不明白,愣愣地僵在原地。

沒法兒,漢子跟同伴打了聲招呼。同夥人用本地方言,似乎罵了一句。漢子手指邵勇,用以證明他沒有扯謊,用同樣的方言回敬。邵勇趕忙從挎兜裡掏出一盒香菸,一支一支遞過去。工人們笑著接過去,在鼻子上聞了聞,滿意夾在耳後。

漢子解下毛巾,胡亂擦了擦頭臉和脖頸,走在邵勇前面,帶他去剛剛去過的業務部。見青年工人在睡覺。漢子走上前,抄起一隻簿子,在辦公桌上重重拍了拍。聲音很響。青年工人一下子醒了,以為生了什麼事,慌亂地收了搭在辦公桌上的腳,驚問道:

“老黃,是站裡領導下來檢查嗎?”

“沒的事!亮仔,瞧你這點出息啦!是這個小兄弟要辦業務,交給你啦!”

叫老黃的漢子,退到邵勇身後,衝邵勇笑了笑,揚揚手,按原路往回走。邵勇笑著,目送好心的老黃回去。在有些時候,語言是多餘的。尤其是,異域他鄉,語言不便。

叫亮仔的青年,看著邵勇對老黃的態度,有點不耐煩,把邵勇叫回神,催問:

“你要幹什麼?快說吧,別耽擱我辦正事!”

邵勇心下好笑,他還說耽擱他辦正事。誰又不是沒看見他,剛才在幹什麼正事?裝什麼大尾巴狼?雖然心裡嘀咕,嘴上卻沒這麼講:

“我想運兩萬斤香蕉到東北的鞍陽,不知三天後,能不能安排上車皮?”

“車皮好緊張好緊張的啦!怎麼不早點過來排?別說是三天,就是一個星期也未必排到啦!”

亮仔聽說是要車皮的,頓時來了精神,用他廣西人特有的腔調,半是告誡,半是訓責。

邵勇聽了,不禁緊皺眉頭,心裡急,嘴上卻不能帶出來。他耐下性子,央求亮子:

“行行好,幫我想想辦法吧!我拉的是廣西的香蕉,也算是支援廣西的建設不是?”

亮子像看傻子似的盯著邵勇。邵勇不管,繼續跟他磨嘰:

“一個星期真的太長了,這麼大熱的天,真要等一個星期,香蕉還不爛了啊!”

“香蕉爛不爛,關我屁事!誰讓你懂事!不曉得,先排車皮,再訂貨啦!”

亮子鼻孔哼著,教邵勇如何做事。邵勇不好反駁,只道跟亮子學了經驗。亮子上下打量邵勇,現邵勇年齡不大,跟自己的歲數差不多,卻有如此膽量,也是暗暗佩服。

邵勇見亮子態度有變,緊跟著央求道:

“行行好!幫想想辦法吧!”

亮子不再搭理邵勇,拽過一個本子,翻開,扯下一張紙,提筆刷刷點點,寫下一個電話,扔給邵勇。寫著電話號碼的紙片,如同張了膀的飛毯,忽忽悠悠飄過來。邵勇閃電般伸手抓住,向亮子連連點頭示好,像一部磕頭機。亮子微眯眼睛,身子向椅子上一靠,頭拗在椅背上,聲音在喉嚨裡咕嚕道:

“電話,人姓韋,叫韋光,他手裡有車皮。談價錢的時候,提提我啦,興許讓你省幾毛。”

邵勇千恩萬謝,轉身往回趕。回到金條村,已經是晚上。簡單跟連雙說了下情況,連雙聽邵勇並沒有把車皮搞定,情緒有些失落。

吃晚飯時,忙活了一天的陳大壯過來。邵勇交待,明天要見鯰魚,讓陳大壯幫忙約一下。陳大壯沒當回事兒,滿臉輕鬆:

“還用約。這條魚成了精,比女人的身子還滑著啦!今天他長在我這兒,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啦!他可不傻,離了我們金條村,哪裡去淘金啦?”

“那正好,明天我們一起見他。目標是多出的那一百塊錢打對摺。”

陳大壯還是沒言語,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他猜到邵勇這麼幹肯定有這麼幹的道理,至於是什麼辦法,他靜觀其變就好。邵勇若是真人不露相,那他也是露相不真人。到時隨機應變吧!

一夜無話。第三天,邵勇起了大早,先檢查一遍昨天裝好的箱包,對大壯和連雙的工作還算滿意。自己又打過一趟拳,才回大壯家裡洗漱用餐。

飯後,邵勇、連雙隨陳大壯到代工點。幾十個戴著斗笠的男男女女,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接蕉、稱重、割蕉、清洗、晾曬、包裝,一道道工序,就像田徑場上的接力,一棒接著一棒。陳大壯拾起一枚綠如意一樣的單蕉,心疼地對邵勇和連雙講:

“多好的香蕉,可因為賣不出去,只能拿去餵豬。造孽的啦!”

“要是在我們東北,可以切成片晾乾。我們秋天收的蘿蔔、土豆、茄子、芸豆、辣椒、地瓜、梨,黃瓜、窩瓜、葫蘆、黃花菜,甚至是大白菜,都能晾成幹。不知道香蕉能不能?”邵勇伸手從案子上撿起一根香蕉,“要是有條件,你們也可以考慮建個廠,生產香蕉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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