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崽子被質問得張口結舌。一怒之下,讓手下把康寶寧綁了,開車拉到南沙河大橋下,綁在一根橋墩上。康寶寧知道不好,服了軟。可不管康寶寧如何喊叫,哀求,馬崽子只是不理,帶人揚長而去。
康寶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好靠在水泥橋墩上,一點一點磨手腕上的繩子。後半夜,下雨,河水一寸一寸往上漲,很快沒了腳踝。又從腳踝,沒過膝蓋。康寶寧凍得瑟瑟抖,在心裡祖宗、奶奶,把馬崽子問候個遍。
天快亮時,上游山洪下來,水直接沒過了胸口。康寶寧嚇得魂飛魄散,豁出命磨繩子,磨得手腕鮮血淋漓。忍著鑽心的疼,總算趕在鞍陽城裡人洗漱前,康寶寧磨斷了繩子,躲過了早晨這撥小高峰,揀了一條命。
康寶寧命雖撿回來了,卻因又凍又嚇,大病了一場。病好了,康寶寧洩了氣,覺得吵來吵去,也沒意思。索性眼不見為淨,基本不朝面了。
年底,使錢的地方多。除了廠子,康寶寧也沒啥來錢道。只好硬著頭皮找到廠裡,向馬崽子要分紅。馬崽子橫豎瞧康寶寧不順眼,推說:
“廠子沒掙著,分什麼錢?”
“怎麼就沒掙著錢?你整天泡紅綠藍的娘們,難道是從家裡拿的錢?”
康寶寧不幹了,倆人合夥的買賣,不能任你馬崽子花天酒地,自己這邊幹吊著吧!
“你說對了。我花的都是自己家裡的錢,跟你一毛錢關係沒有?”
“你上墳燒報紙——騙鬼呢?還拿自己家的錢!我就不信,你老婆能給你錢吃喝嫖賭?”
康寶寧一蹦多高,跟馬崽子槓上了。倆人話越說越難聽,媽媽、奶奶不離口,罵了個狗血淋頭。恰好,馬崽子的姐夫王強,帶著馬崽子在鞍陽一塊捱過打的兩兄弟過來。見康寶寧大口媽罵馬崽子,倆人一左一右,猛地撲上去,把康寶寧摁倒。
康寶寧被摁在地上,服了也就是了,偏是積怨太深,康寶寧非但不服,反而向馬崽子叫號:
“今天你不弄我,明天我就弄你!有種你就弄死我!”
有倆過命兄弟在場,一是有仗義,二是掛不住臉。馬崽子盛怒之下,拉開抽屜,拽出一把砍刀,來在康寶寧身前,揮起刀,在康寶寧的叫罵聲中,從後脖頸,剁到後腳跟。刀雖不算鋒利,傷口不算深,但是看著嚇人。
康寶寧渾身是血,如同一隻血葫蘆。康寶寧氣餒,討饒:
“馬崽子!趕緊送我上醫院,咱有賬慢慢算,先給我治傷!行不行?”
“還他媽想著算賬,你想屁吃呢吧!馬哥,別管,讓這小子死!”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馬崽子這倆兄弟,咬著牙根,不搭理康寶寧。
康寶寧心想,大勢不好啊!難道今天自己這條命要交代在這兒?想到這兒,他放下自尊,苦苦哀求:
“馬崽子,念咱哥們過去的交情上,你留我一命。趕緊叫車,送我上醫院。我死了,你也得完。”
馬崽子不理,和兩兄弟起身去紅綠藍喝酒,把遍體鱗傷的康寶寧撂在了地上。馬崽子的姐夫王強怕鬧出人命,矮身背起渾身是血的康寶寧,放進自己的車裡,送去醫院。
康寶寧住院,馬崽子面沒朝一個,只讓姐夫王強扔下五百塊錢。分紅的事,更是牙口縫不欠,隻字不提。康寶寧即此起了殺心。
馬崽子探知風聲,把生意交給姐夫打理。自己深居簡出,即使外出,也是鼠洞來,鼠洞去。
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因為砍了康寶寧,馬崽子名聲大振,生意越做越順。這次邵勇建廠房,又是鎮辦企業,馬崽子本不想過分,可一個人卻找到了他,攛掇他掙把大錢。
按常理,公家建廠,花的不是廠長的錢,廠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破財消災,事情就過去了。另外,身在江湖,混社會的人,都講個面子,自己這張臉也值這個錢。可這回,偏偏遇上了邵勇。邵勇二話不說,直接告訴豆鼠子,退貨!
豆鼠子大小車輛往回拉材料,整個劉柳鎮都聽到了響動。馬崽子被打臉,再也坐不住,帶著兩兄弟,直接來找邵勇。
工人放了假。文明去組織新的貨源。邵勇負手而立,看著建了半架的房舍,想著裝置進來後,怎樣放更合理,怎麼樣設計,加工流程更短。
“嘎!”正琢磨著,一輛上海轎子停在了廠門口。車門推開,從車上跳下三個人,為的中等身量,長得也算周正,頜下生著一顆黑痣,痣上三根長毛,身後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瘦的細高,胖的矮矬。邵勇不認得,疑惑地問:
“幾位有事?”
“誰是邵勇邵廠長?我想會會他!”
下頜帶痣的中等個,面貌不善,冷聲答道。
“哦!我就是,你怎麼稱呼?”
邵勇擰著眉頭,猜到這些人肯定跟豆鼠子有關。
“我大號,你可能聽說過——馬崽子!”
果不其然。這人陰陰一笑,得意地報出名號,用壓迫的目光打量著邵勇。
“你敢退貨?你知道打我臉的人,後果有多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