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薑還是老的辣。
老和尚這拿捏心理的本事，還真是堪稱一絕。
他三言兩語挑明瞭其中的要害，讓我一眼便看見了拒絕的後果，又給了我難以拒絕的選項。
我當然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這個道理，更知道，我的身上揹負的實在太多，我根本就不想死，也不敢死。
可——
無論忘塵到底是不是沈知言。
他幫了我這麼多次，我欠他的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去還。
如今為了自己苟活，我答應老和尚這種條件，那我和人渣還有什麼區別？
見我面露掙扎，老和尚在這時，又上了一劑猛藥：“柳清影，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該為跟著你的那姓黃的老頭，百家的掌門人，孤家的遺孤好好想想。”
“若是你死了，他們三個怎麼辦？”
“若是外面那些人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你覺得，你的那些仇人，恨不得將你抽筋扒骨的仇敵，會放過他們嗎？”
老和尚再次威脅了我。
我氣得雙拳緊擰，渾身都在顫抖，“你——！”
“你有什麼仇，什麼怨，衝著我來就好了，何必牽扯旁人？”
“牽扯？”老和尚扯著嘴角，笑眯眯地說：“我這哪是牽扯呀，我這分明是在提醒你任性妄為的後果。”
“柳清影呀，你這還沒到絕境呢，你還有得選，只是機會不等人，得快點做出選擇。”
老和尚言盡於此，將遞到我面前的那張人皮面具一收，從我面前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獨留我一人，坐在這偌大的佛殿裡，望著眼前的佛像，呆愣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都說佛渡眾生，又說眾生皆佛，人人都可自渡。
可為何別人的修行，要如此難為於我？
如若我是忘塵的一劫一難，過不了我這一關，他便不可修成正果。
那避了我這一關，修成的正果，還會是正果嗎？
我的神色茫然，眼神更是變得非常恍惚，身體上的虛弱，讓我隨時都能倒下，但我還是生生撐著，不願在這佛前，露出自己的狼狽。
直到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才顫顫地轉過了頭去。
“柳施主。”
在見到忘塵的那一瞬，我的呼吸顫，眼底更是染起一抹無法掩去的無措。
“柳施主，你怎麼了？”
“我師父把你喊來，沒有為難你吧？”
忘塵面色蒼白，顯然還沒好全，便急著過來找我。
他望著我的眼裡，帶著難掩的關心，可他的身體卻是有節有禮，與我保持距離，並未靠近半寸。
就連稱呼，也從在那古墓裡的清影，變回了施主。
“我……”我動了動嘴唇，本是想要答些什麼，卻現自己，自從知道忘塵就是沈知言之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他了。
我記得我在沈知言的墓裡，找到的那一幅畫卷，也記得什麼畫著的那名還未點睛的男子，是怎樣的風姿絕塵。
可我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脫離世俗的和尚，將我想象中的那個男人聯絡到一起。
沈知言啊沈知言，你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你會選擇出家，而不是去尋我？
你知不知道，後來我在這世上，為了找你的輪迴轉世，幾乎踏遍了大江南北，找得都快要瘋了？
為什麼我在尋你的那一千年裡，你卻輪迴了整整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