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前方几個工人談論的聲音已經可以聽清了,樊淵將手伸到頸窩,顧煬爬上樊淵的掌心,由樊淵捧著他靠近枯樹。
前面幾個工人正在談論著:
“這樹得有幾十年了吧?”
“幾十年不止啊,這麼大,得有上百年了吧?”
“可惜了,還是枯死了。”
“枯死了也好,不然我可不忍心鋸斷它。”
顧煬站在樊淵的手心,將一雙小手按到粗壯、乾枯的樹幹上,閉上眼睛。
恍惚間,他彷彿聽到了風吹過茂密的樹冠傳來的颯颯聲響,看到了夏日裡蟬鳴時的振翅,蔓延到遠方、隨風折腰的綠草,以及一名站在蒼翠大樹前的稚齡男孩。
樊淵靜靜地看著緊閉雙眼的顧煬,小小的顧煬站在他的手心裡,一雙小手按在漆黑乾枯的樹幹上,有無數瑩瑩綠光從顧煬身上慢慢飄散,滲透進了乾枯的樹幹中。
早已枯死的大樹突然迸發出無限的生機,有稚嫩的枝丫從發黑的枯枝中抽出來,綠葉生長,瞬間遍佈整個樹冠。
幾名工人談論的聲音漸漸消失,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突然重新發芽、生長,在冬日裡瞬間綠意盎然的大樹。
“咣噹。”
是工人手中的電鋸掉落在地的聲音。
無數名工人停下手裡的工作紛紛看向這顆奇蹟般的大樹。
冬日裡的風寒冷刺骨,吹過茂盛的樹冠,樹葉互相撞擊、摩擦,發出的聲響仿若人語。
工人們漸漸聚攏到大樹底下,而樊淵此時已經帶著顧煬坐回到車裡。
車子重新啟動,往家的方向駛去。
顧煬彷彿透支了無數的力氣,癱軟在樊淵的手掌心,輕輕的喘著氣。
樊淵緩慢的揉著顧煬的後背,沒有問顧煬做了什麼,也沒有問顧煬知道了些什麼。
顧煬躺在樊淵溫暖的掌心裡,轉頭把臉埋在樊淵的掌心,小小的嘴巴輕輕親吻著樊淵掌心的面板,半響沒有說話。
就像曾經在廢舊收購站罵過他是怪物的虐貓人一樣,這樣的顧煬,對於一般人來說,都是無法接受、不敢置信的怪物一般的存在吧。
可樊淵不同,樊淵從來都是包容他、理解他、相信他。
不用樊淵問,顧煬自己就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那棵樹在等一個人,我只是借給它一點力量,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果還等不到想等的人,我也無能為力了。”
顧煬說完,輕輕喘著氣,人變小了,呼吸的方式也變得像個小孩子,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著樊淵的視線裡,滿滿的都是依賴和信任。
樊淵低頭,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顧煬軟嫩的臉頰,並不多問。
“我知道了。”
顧煬這一下耗盡了太多的力氣,晚上吃飯的時候都無精打采的,坐在餐桌上,靠著樊淵的臂彎,任由樊淵餵食。
樊淵將食物切成小小的一塊,用牙籤插著遞到顧煬嘴邊,顧煬就張嘴吃下去,吃兩口再給擦擦嘴,雙眼微眯,吃著飯幾乎都要睡著。
吃完飯樊淵把顧煬塞進臥室的被窩裡:
“今晚你可以不用學習。”
顧煬躺在舒服的被窩裡,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睛,眼看著樊淵轉身要出去了,他突然又掙扎著坐了起來。
“樊淵!”
樊淵回頭,看到顧煬跪坐起來,慢吞吞的爬到床邊,顫巍巍的站起來,向他伸出兩隻小手。
“樊淵,帶我一起去書房,我想陪著你。”
平日裡樊淵讓顧煬學習,顧煬千般萬般的不願意,此時真放他自己在臥室裡睡覺休息了,他反倒纏著樊淵,口口聲聲要陪著樊淵一起。
樊淵腳步微頓,立刻轉身捧起小小的顧煬,一起走向書房。
顧煬整個人因為疲憊都迷迷糊糊的,到了書房也是躺在樊淵的臂彎裡,小手揪著樊淵的袖子,明明困頓的不行,眼睛剛閉上不一會兒,又立刻睜開,看到樊淵在身邊才會鬆口氣,再繼續迷迷糊糊的眯著眼睛。
樊淵停下筆,指尖輕輕揉搓著顧煬的後背。
“顧煬,你在怕什麼?”
顧煬軟綿綿的靠著樊淵的手,緊緊地挨著、擠著、貼著,聽到樊淵的問話,搖了搖頭。
樊淵轉了轉手腕,把之前為了讓顧煬睡覺而解開的鎖鏈重新給顧煬扣在脖頸上,指尖捏著顧煬的後頸輕輕按壓。
“顧煬,我不會丟下你,不要怕。”
顧煬的小手握上冰涼的鎖鏈,又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耳垂。
“樊淵,你什麼時候送我新耳釘呀?”
樊淵湊近顧煬,仔細看他的小耳朵。
顧煬人小,耳朵也小,小小的耳洞不仔細看都看不到,這麼小的顧煬,樊淵突然怕給他戴上耳釘會傷到他。
許久聽不到樊淵的回答,顧煬伸手推了推樊淵的下巴。
“樊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