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他曾向銀貓求證過,不過後者沒有回答。
現在也不需要任何回答,眼前的事實,讓他有了肯定的答桉。
披毛之術的反噬侵蝕,帶來的不止是心智的變化,不只是會喪失理智,變得嗜血殘暴,更加會帶來肉體的變化,成為不人不獸的怪物。
袁銘看著哈貢的模樣,心中不由生出憐憫。
自他被抓到十萬大山,成為一名披毛獸奴,這段時光裡,唯一能夠算作是朋友的,也就只有哈貢一人,但他們之間除了有過一段共患難經歷外,交集其實並不太多。
現在回想起來,袁銘才恍然記起,哈貢也曾跟他說過,想要加入碧羅洞,成為記名弟子,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要重新恢復自由身。
為了這個目標,哈貢在獵獸一事上,同樣也是十分勤奮。
而恰恰是這種勤奮,讓他在快人魈化的路上,走得更快一步。
畢竟他沒有自己這樣可以透過香爐來暫時壓制,且修煉的血氣法與披毛之術相輔相成,或許也是原因之一。
才不過片刻功夫,哈貢的眼眸再次泛起血紅光芒,身上的毛竟然已經有一半,都轉為了雪白顏色。
袁銘眉頭一皺,正想要出手控制他,就見哈貢竟是硬生生憑藉著自己的意志,又將眼中的血色壓了回去。
“你說的……是真的……我可能要……不行了……”
“袁銘,幫幫我……殺了我……”
哈貢艱難開口。
他的狼嘴已經開始回縮,變得越來越短,臉上的毛卻在悄然生長。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殺你?”袁銘震驚道。
“我……不想,我不想……變成那種怪物……”哈貢語氣有些哽咽,聲音也沙啞得一塌湖塗,聽得袁銘越傷感。
可是,他也沒有能夠幫到他的辦法。
他的香爐雖然是件寶物,可他自己並不會驅用,只能幫助自己,無法幫到別人。
哈貢眼中光芒暗澹,開口說道:“讓我……作為一個人,死去。我不希望……等去了幽冥,她……她認不出我來……”
“她?”袁銘疑惑道。
“圖亞……是我的女兒……”
袁銘也是第一次知道,哈貢竟然還有一個女兒。
“她生下來……就有心疾,我是……我是為了,給她治病……才將自己賣給了碧羅洞的。”哈貢像是想起了自己女兒的模樣一般,眼底竟然多了一分笑意。
只是這笑意,很快就被痛苦取代。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都是被抓來的。”袁銘嘆了口氣道。
“我最開始……是僕役,是得罪了……蒙山長老,本來……是要死的,後來……測出有靈根……才成了,成了披毛獸奴。”哈貢說道。
“那你的女兒?”袁銘擔憂道。
“不知道……我走的時候……她剛滿月……已經過了七年,沒見過了……”哈貢眼底悲傷湧動,已然噙滿了淚水。
“即是這樣,你更該活下去,至少……再見她一面。”袁銘勸說道。
哈貢連連搖頭,說道:“不能……讓她看到……”
“我已經……要失去,神智了……殺了,殺了我……”
哈貢近乎哀求的語氣,讓袁銘的心不由緊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情緒,爬上了心頭,他不由得想到了那個人魈王。
在他恢復神智的最後關頭,同樣是這樣出了哀求:“幫幫我……殺了我……”
“如果……你能走,替我……看看她。”哈貢再次開口。
袁銘如鯁在喉,半天說不出話,可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她在哪裡?”
“青襖山苗花寨,最大的那棵木棉花樹下。”這句話,哈貢說得無比順暢,沒有半點磕絆,那便是他的家。
袁銘一字一句,向他複述了一遍,應承了下來。
哈貢的眼裡終於露出一點笑意,像是了卻了最大的希望。
“袁銘,謝謝你……送我一程吧。”哈貢說完,緩緩閉上了雙眼。
袁銘聞言,手裡提著青魚劍,從未感覺有如此沉重,幾次提起又幾次放下。
他在腦海裡想了又想,試圖找到挽救哈貢的方法,卻沒有任何頭緒。
人魈化的程序是不可逆的,或者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是不可逆的,就如同披毛獸奴的命運枷鎖,一旦套上,就幾乎不可能改變。
“呃……”
正在這時,哈貢又一次出痛苦的呻吟,他自腰身以下,所有毛已經盡數變白。
“快,動手……我要壓制不住了……”哈貢艱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