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發明貨幣的初衷是為了讓貨幣服務於人,然而往往最後卻顛倒過來,人變成了服務於金錢的奴隸。
當然了,人不是死腦筋的動物,貨幣之外的很多手段都可以減緩貨幣產生的資源分配不均衡。
比如,透過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手,拿走切蛋糕的人手中的蛋糕,塞給其他需要蛋糕的人。
然而,這並不會改變貨幣的本質。
或許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一位來自避難所的專家提議道。
“不加以約束的籌碼會帶來新的麻煩,而我們可能沒有足夠的時間不斷調整它,讓它時時刻刻都能滿足我們的需要。我擔心未來有一天,我們的孩子會把籌碼當成玩具,而這會顛倒我們推出籌碼的初衷和目的,所以我提議……至少內城居民不得下場參與外城的生產經營。”
“換而言之,我們不能賺取籌碼!”
一位年輕人立刻反駁道。
“但我們也要生活,總不能讓我們看著那些拿著籌碼的人過上好日子,而我們卻靠空氣活著吧?”
“這是兩碼事,”避難所的專家認真說道,“我們可以給自己發薪水,但我們不能既握著水龍頭,又自己提著桶去接水,這是自相矛盾的!”
更多的人表示了贊同。
雖然他是出生在避難所的專家,穿著藍外套,但身份在這兒從來都不是問題,什麼事情都可以談。
況且他的話也確實沒毛病。
籌碼本身就是從他們這兒放出去的,又故作聰明地弄個桶把它裝回來,這也太奇怪了!
最年長的老人這次沒有說話。
他已經太老了。
他到底不是那個永不會變的AI,也不是身強力壯的覺醒者,終究是逃不掉衰老的詛咒。
就像細胞會新陳代謝一樣,人同樣也會,總會有年輕的生命替代掉他這樣的老骨頭,這樣他們的社會才會越來越年輕且富有活力。
老人覺得自己不說話可能會更好。
畢竟他一開口,哪怕只說一個字,人們都會立刻停止交談,向他投去盼望的目光。
他最害怕的就是那些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睿智,他也有糊塗的時候,而且年齡越大越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什麼也不說好了。
年輕人應該決定自己的未來,就像他當初兩次決定留下來一樣。
人只有在真正面臨選擇的時候,才能證明自己是真的勇敢,而不是裝成大尾巴狼的膽小鬼。
他已經交出了一份令他自己滿意的答卷,他也該頤養天年了。
其實他們做的挺好的。
等他不在了以後,房明先生會替他照看他們的……
……
時間又往前走了十年。
老人終於還是走了,年輕人變成了中年人,眉宇間多了一絲穩重。
以前他只會一股腦地往前衝,現在他學會了如何拉攏和團結那些潛在的支持者。
最關鍵的是,他終於想“明白”了那位老人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的人愛戴。
因為他掌握著人心!
而人心,是比黑卡更強大的“武器”。
因此當他再次站在會議廳的時候,他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將右拳握成拳頭。
他用慷慨激昂的聲音喚起人們的熱情,讓他的拳頭像冉冉升起的朝日一樣,隨著他逐漸升高的嗓音一併升起。
“朋友們!巨石城已經足夠偉大了,我們庇護了五十餘萬幸存者,我們築起了更高的巨壁,倚靠在巨壁邊上期盼著我們的人不計其數,我們創造的財富讓整個廢土為之側目!”
“我們的奇蹟,是所有幸存者有目共睹的!”
他成功抓住了年輕人眼球。
和他一般年紀的內城居民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這句話確實沒什麼可反駁的。
他們心中其實也是忍不住驕傲的,只是很少像他這樣用炙熱的語氣和情緒表達出來。
廢土雖然還未結束,但他們已經在有限的範圍內結束了廢土紀元,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他們甚至將戰後重建委員會留給他們的巨壁蓋的更高了,而且是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完全由他們自己建造。
這可比那些仍然縮在避難所裡過冬的地鼠們強多了。
當然,這不包括那些幫助過他們的藍地鼠。那些地鼠是不一樣的,已經成為他們的一部分了。
那個中年男人忽然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然而,創造了無數奇蹟的我們,卻只能拿著一點微薄的籌碼,住在不到五十平的房間,這是我們要的平等嗎?這根本不平等!”
“就在這扇窗戶的外面,那些行商在我們的腳底下開起了餐廳和酒吧!他們終日飲酒作樂,把大把的籌碼灑向天空,讓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為他們歡呼,甚至親吻他們的皮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他們創造了巨石城!”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