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文靜禪不太理解。
“此前我不知有緣禪究竟讓我等誰,”苦謁道人說,“此刻我也不知該如何為真君解惑。”
苦謁道人說到底只是個凡人,他跟禍月官的往事都是很多年前了。
如今她早就死去,留下的都是意味不明的指示。
這不是他能參透的,更何況卷軸還不准他窺探。
“真君不如試試有緣禪?”苦謁道人說。
既然文靜禪拿不準要如何行事,那不如干脆就交給天意來抉擇。
文靜禪的確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有兩個選擇。
一是袖手旁觀,直到畫上的未來成真,他再應天命而為,度過這一劫飛昇。
二就是防患未然,找到離亂的根源,扼殺於未曾萌芽之時。
他備受煎熬也是因為這兩個選擇,武陽真君的本心應該是慈悲為懷濟世救人的。
但他想功德圓滿後飛昇,只是他又做不到放任生靈塗炭。
“那我可否冒昧問問,”苦謁說,“真君為何如此心切於渡劫一事?”
“若一劫未生,或緣數不夠,真君再耐心等上幾千年,必然再有機遇渡劫。”
文靜禪垂目盯著古卷,他修長的手指從紙背摩挲過去。
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該如何做。
“試試有緣禪吧。”苦謁再次提出。
一切交給天意,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般伽羅道場在雪山的環抱之中,終年都有落雪,此時的道場比過去的幾百年都要熱鬧。
一個垂垂老矣的守墓人與一個風光霽月的年輕真君相對而坐。
巨大的神像為兩個人遮住頭頂的雪花,只有他們身下的小片地方能夠看見鋪成道場的黑色石頭。
除此之外,天地間的一切都是雪白的。
苦謁教給了他有緣禪,便也隨他一起入定了。
直到入定前的最後一刻,文靜禪的腦子裡都還在想,喚醒他的會是什麼。
若天意讓他等,他真的要等嗎?
若天意讓他袖手旁觀人間浩劫,時機成熟時再力挽狂瀾,他真的就能順勢而為嗎?
大雪封山,修為輕淺的問道者不敢來般伽羅山送死。
修為高深的人更是愛惜羽毛,不願令自己身處險境。
苦謁在此很多年,文靜禪還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外人。
他願意將有緣禪傳授給他,是希望天意能助他,最好還能令他心安。
不過這些事情,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一切還是要看文靜禪的機緣如何。
入定後的文靜禪進入了自己的神識海里,少年時孤身一人在山中修行,他每日無事可做時就會來這裡看星星。
修為越是精進,這裡的星星就越是多。
他看著璀璨繁星,心中會安定許多。
靈羽在他眼前險些掉進無相淵的火海,那種恐懼他此生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他想站在世間最高處,好庇護心裡在意的那點東西和那些人。
文靜禪原本不覺得自己的心眼太小,裝不下芸芸眾生。
這些天心中的卑劣期盼讓他十分難堪,他是人間的武陽真君,竟然想用蒼生苦難換他登天之路。
文靜禪像小時候一樣看星星,他一顆一顆地數著,等待著天意指引他抉擇。
等待的時間越是漫長,文靜禪的內心就越是不安,若天意真讓他冷眼旁觀眾生苦厄,那他該如何是好?
靈羽那張總是冷淡的臉浮現在了他的眼前,她仰頭望著天空,只留了半張側臉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