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瀲僵在了原地。
貓還在手裡撲騰掙扎,周瀲分不出心神他顧,手勁微松,任由它竄出去,一溜煙跑進了內室。
叮鈴咣啷一陣響。
謝執偏過頭去匆匆看了一眼,又迴轉過來,唇緊抿著,只顧看他。
眼睫微微翹著,睫根溼漉,瞳仁黝黑,像是熟透了的桑葚子。
“你……”謝執開口,只出了一聲,眼睫顫了顫,委屈極了一般,又要落下淚來,齒尖抵在唇緣,用了力,那一小片皮肉泛著白。
周瀲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有了動作的。
待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謝執面前,伸出了手。
指腹落在後者泛紅的眼尾上,力道很輕,沾下一層溼漉漉的水跡。
謝執似乎也未料想到他的動作,怔在那兒,微仰著頭,一雙眼純澈透亮,長睫掀起,又落下去,蹭在周瀲指尖上,泛起極細密的癢意。
謝執的瞳色很淺,眼尾狹長,瞳仁卻圓,這樣的角度看人,莫名多了幾分乖順,貓兒一樣。
“少爺。”他眨了眨眼,很輕地喚了一聲。
指腹上溼意猶在,周瀲好似被燙著了一般,迅速縮回了手。
這沒什麼——他深吸了口氣,在心底默默為自己開脫——自己與謝執同為男子,只是碰一碰……算不得冒犯。
況且……況且先前,謝執也曾碰過他。
堪堪扯平而已。
他這樣想著,頓了下,不為人察覺地捻了捻指尖。
“少爺來做什麼?”謝執垂下眼,薄唇很輕地抿了抿,似乎並未注意到周瀲的動作。
他像是不願叫人看,脖頸挺著,避過周瀲的視線,將頭微微側過去,只留一個側影。
周瀲現下才注意到,謝執今日作了男子裝扮。
長髮束成髻,用天青色緞帶綁著,露出一點耳廓形狀,小巧膩白的耳垂上,細小的耳洞痕跡隱約可見。
他見過謝執帶耳飾,白玉串墜子,垂在耳側,隨動作一晃一晃,玉色剔透,與容色相差無幾,更襯出唇上一抹杏子紅。
周瀲將心底升起的那一點莫名情緒壓下去,頓了頓,低聲開了口。
“園子中的人……我沒同他們講過。”
“不會有人剋扣寒汀閣。”
“你若是有什麼委屈……可以同我講。”
“別再哭了。”
末一句,聲音低到幾不可聞,若非謝執離得近,幾乎就要錯過耳去。
撥炭時動作不熟練,被炭火燻紅了眼的謝執:“……”
他午睡剛起,人還不大清醒,懵懵懂懂的,心眼兒都不大轉,在出聲解釋和就此認下兩個選擇間罕見地猶疑了一瞬。
短暫的沉默落在周瀲眼中,後者心下微沉,愈發肯定這人是受了委屈。
他將人留在園子中,雖是一時權宜之計,可也不是留著叫旁人來糟踐的。
府裡頭的下人有多會看人下菜碟兒,他不是不清楚。早在謝執將貓送來時,他就該覺察到的。
謝執那樣要強的性子,哪裡是輕易肯哭的。
“沒有人哭,”謝執依舊揹著身,不肯看他,肩膀微顫,話裡卻嘴硬得很,“少爺看錯了。”
周瀲快叫這人磨得沒了性子,索性伸出手,按著後者肩頭,微微使力,將人轉了個面。
“眼都紅了一圈,還藏什麼?”
他說著,猶豫一瞬,還是從袖中取了錦帕,微微俯下/身,動作很輕地在謝執薄透的眼瞼上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