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璋策馬走進陳州門,天剛剛亮。
此時的汴京城,彷彿一個沉睡一夜的大池子,煙火氣、胭脂氣、酒色氣、銅腥氣,各種氣息混在裡面,酵一晚上,形成一團氤氳,讓人沉醉迷離。
朝陽猛地一躍,光芒萬丈,如漫天的箭矢,把這團巨大的靉靆被刺得千瘡百孔,各色醉人的氣息驟然飛散,只留下清冷,席捲在街面上。
吱吱嘎嘎,一行行夜來香車剛剛離開,在空氣中留下讓人難忘的氣息。
極美就是醜,極香就是臭。
或許這就是汴京一夜極盡繁華的餘味吧。
過了汴河,走到汴陽坊,這裡開始熱鬧起來。街面上的攤販吆喝聲,彼此起伏。
“王三婆子的胡餅,一口下去全是芝麻香。”
“美惠來飯店大廚不傳秘製,菩薩餅,比美惠來飯店還要正宗好吃啊!”
“醬汁烤牛肉的漢家包,還吃得一口氣吃三個。配上熱乎的豆漿,一半的價格,享受美惠來飯店的美食。”
“燒餅,大郎燒餅,好吃還管飽。”
“金蓮瓠汁,清新可口。”
策馬跟在旁邊的宇文玄中好奇地問道:“二郎,聽說美惠來飯店的那些美食,都是你想出來的?”
“叔通先生說得沒錯,我只負責想。”
“你哪裡來的奇思妙想?”
“跑船經歷的地方多了,見得多,也想得多。”
李邈在一旁問道:“汴京城近來很多家都打著美惠來飯店秘法的旗號,二郎不叫軍巡院和紅纓黨管一管?”
“彥思先生,這些小販養家餬口而已,沒有必要趕盡殺絕。美惠來飯店跟他們的客戶群體不一樣,沒有多大的衝突。
再說了,他們這樣借用,也在無形中給美惠來打廣告。假冒的都這麼好吃了,正宗的不知道多好吃。”
“二郎總是如此奇思妙想。”
靠近曹門,這裡更加熱鬧。
許多上衙的大小官吏從外城的諸多小巷裡走出來,彙集在這裡,透過曹門,進到裡面的各衙門去。
看到劉國璋一行人,都露出好奇的目光,看到旗手隊撐著的大旗。
“明州刺史。”
“提舉都大汴河修河司事。”
“淮北討賊捕盜制置使。”
幾面旗子上的字,展示出他的身份來,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進了曹門,宇文玄中和李邈與劉國璋告辭,他們自回中書省和都水監報到,劉國璋還要趕著去寶篆宮。
到了寶篆宮門口,梁師成早早等著。
“二郎,你可有把握?”他一見面就著急地問道。
“七成把握。”
“才七成啊。”梁師成有些遲疑。
“七成還不夠嗎?戰場上有三成勝算我就敢搏一把。梁相,這世上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有時候拼得就是動作快。”
梁師成看了劉國璋一眼,“行,進去吧。”
劉國璋揮揮手,示意周禳、張猛、岳飛等人門口等著,自己跟著進了宮門。
在便殿等了一會,梁師成出來,默默地帶著劉國璋進了會仙殿。
“啊——!”趙佶還沒說話,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二郎,你不是後天押著田文豹回京獻俘嗎?怎麼提前回來了?出了什麼事?該不是田文豹跑了?”
“回陛下的話,田文豹等一干賊,都在囚車裡,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臣提前趕來,是向陛下請罪。”
“請什麼罪?”趙佶莫名其妙。
“臣派人把朱勔抓了,現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什麼!”趙佶猛地站了起來,雙目圓瞪,死死地看著劉國璋,指過來的手指頭在微微顫抖,“你,你,你...”
梁師成眼睛一眯,也裝模作樣地問道:“劉二郎,官家問你,你想幹什麼!朱勔是朝廷命官,堂堂防禦使,你怎麼敢說抓就抓,還有王法嗎?朝廷規矩何在?”
“回陛下的話,我抓朱勔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他謀逆弒君!”
“謀逆弒君?”趙佶呆住了,尤其是弒君二字,就像一道雷電,劈中了他的心。
自己這麼信任的臣子,居然敢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