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四拿你威脅我！”
“拿我威脅你？”慕容十三雙眼裡的光，比皓月還要耀眼。
“是的，他講述了你的身世，還拿出狄三郎背叛我，供出的紅纓黨資料，以及我寫給你的那份簡訊，加上其它亂七八糟的證據，湊成了一樁大案。
我聚眾結黨、陰蓄私兵，扯著你的旗號，謀逆造反！”
慕容十三轉頭看向窗外，目光有些冷冽，“我是父皇的遺腹女，這樁大案，正好挑動著我皇叔敏感的心。他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是的。蔡老四這一招，陰險狠毒，把我，我的恩人和朋友全裝進去了，一網打盡。我可以跑，可院主跑去哪裡？三千紅纓黨跑去哪裡？”
慕容十三神情嚴肅，“這個蔡老四，真得聰慧絕頂，心計深沉啊，難怪太師如此偏愛他。”
“蔡老四跟我會談時，我意識到這個人非常地危險，比蔡老五要危險幾倍，必須儘快除掉，否則後患無窮！正好，我又處在非常有利的環境裡，不如就此下手。”
“殺伐決斷！好個劉二郎！你當時在西獄大牢裡，沒有人會相信你與蔡老四見完面，轉身就出了大獄，在必經的路上伏擊斬殺他。你嫁禍給契丹人的招數，非常絕妙。”
“符七郎一家就是被契丹人的無慮院細作所殺，我在封丘南大道上，襲殺的那群歹人，其實就是契丹人的細作，無慮院的腰牌也是那個時候得到的。
查符七郎被害案時，我查出他被殺可能跟趙良嗣有關。趙良嗣又跟聯金攻遼有牽連，於是我就重點關注，現趙良嗣自政和元年入朝以來，聯金攻遼遲遲沒有進展，就知道其中有人反對，而且反對的勢力不小。”
“哦，為什麼這麼說？”
“聯金攻遼，關乎著收復燕雲十六州。這是官家心心念的不世之功，童貫熱衷此事，除了想青史留名外，也是投官家所好。
官家和童貫聯手，居然遲遲推不動聯金攻遼，可見反對的勢力有多大，他們的理由又足夠充分，讓官家和童貫不得不暫緩。”
慕容十三眼裡透著欣喜和敬佩，“所以你偽裝成契丹人行兇，利用聯金攻遼這件事，把水徹底攪渾。還利用神臂弓，把線索引向童貫，讓他莫口難辨。二郎，你是怎麼察覺出蔡老四其實是反對聯金攻遼的？”
“蔡太師把三省政事拿回太師坊處置，又分了很多給自己的兒子歷練。大家猜測不是四郎就是五郎。我很快就判斷出，應該是蔡老四，因為蔡老五的個性，擬不出那些批覆。
從邸報裡那些批覆中暗藏的蛛絲馬跡，我推測出蔡老四是反對聯金攻遼。這是一種治政理念，這種喜惡傾向，會貫穿在他具體的施政手段和方略中。
神臂弓是個好東西，那晚在陵光院外被我們殺掉的天儀堂殺手留下了四把，給了高俅一把，其餘三把我叫楊六郎準備著，以備越獄時使用。後來乾脆用於刺殺蔡老四，把水攪得更渾些。想不到誤打誤撞，效果居然如此好。”
慕容十三看著劉國璋，眼睛裡滿是欣慰和驚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問道：“你令楊六郎準備接應你越獄；讓王大郎去找祥老，打聽我的身世；叫馬五郎與張擇端配合，殺了任黑郎。唯獨對狄萬仞起了疑心，為什麼？”
“或許是一種直覺。楊六郎野心勃勃，他想要的，蔡老四給不了，或許只有我能給到；王大郎的親爹是團練使、禁軍指揮使，跟童貫關係又好。只是他為人正直，所以一直沒有徇私擢升王大郎。
馬五郎也是如此。兩人前途無憂，他們不求我什麼，也很難被蔡老四收買——籌碼太高了，蔡老四很難給得起。蔡太師很聰明，再如何擅權亂國，卻很少伸手進禁軍。
所以他倆與我相交，確實是性情相投，惺惺相惜。倒是狄萬仞，是我親近之人裡，最容易被蔡老四收買的。我故意試探了兩次，看出他的破綻。他在有意無意間，很關注我跟你的關係。”
慕容十三頭一仰，看著劉國璋，“你真得很在意蔡老四拿我來要挾你？”
“是的。他此舉觸了我的逆鱗，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了他！”
“不是因為蔡老四太聰明，太危險？”
“那只是一方面，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他對你的傷害！”劉國璋大義凜然道。
慕容十三盯著劉國璋的眼睛，過了三四十息，突然宛然一笑，站起身來轉了一圈，指著四周的傢俱說道：“這些東西我不喜歡，我要全部換掉！”
“院主想換就換，梁相和東宮給了五萬貫錢，我們使勁地揮霍就是。”
“東宮？”慕容十三轉過頭來。
“這次我能脫險，成為皇親國戚，還能被授官，梁相出力不小啊。人家身為隱相，忙前忙後，難道就不有所圖？自然是在為東宮暗中招攬黨羽。”
“那你選定了東宮？”
“從我成為明達皇后侄兒、五娘表哥那一刻起，就要確定自己的立場。站在東宮那一邊，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哦，能跟我說說嗎？”
“我這些日子在西獄，每日除了看書，就是看邸報和新聞紙。看得出，最近行情最火的是三皇子嘉王。這位三大王，長相俊美，文采非凡，最得官家喜愛，又與名士大儒往來密切，有他們在朝野造勢，一時炙手可熱。
且其母王貴妃，倍受官家寵愛，後宮地位僅次與鄭皇后。母子互相扶持，尊榮無比。
反觀東宮，懦弱平庸，優柔寡斷。其母王皇后又早逝，孤零無助。幸好官家祖傳的技藝沒有失傳，知道制衡。以立長的名義冊立太子。
據我所知，蔡老五、蔡老三，都跟三大王關係密切。所以我天生跟三大王八字不合，又是一介粗鄙武夫，難入三大王的法眼，不如順勢站在東宮那邊。”
慕容十三搖了搖頭，“我還擔心你看不清朝堂的局勢，被人給誑了。現在看你，比我還適合那個腌臢汙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