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很相似!
連環攻擊的血掌漸漸在眼前連成一片血海,沉睡在心底的血腥殺意睜開了眼皮,林隨安的心臟狂跳,手腳越來越涼,動作越來越僵,她豁然反應過來,沒有千淨傍身,根本無法壓制體內的血腥殺意!
她必須儘快脫身!
林隨安狠狠咬破舌尖,以刺痛喚醒精神,手下不再留情,掄起燭臺反擊,她和裘老莊主速度相當,力量相當,但她神志尚存,知道用腦子,一招刀腹斷殤擊中裘老莊主腹部,趁其滯空身體失控之時,連環飛刺挑斷手筋腳筋,裘老莊主尖叫著,五官扭曲,眼球暴突,四肢軟軟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林隨安一躍而上,膝蓋抵住裘老莊主胸骨,左手鎖領,右手燭臺抵住裘老莊主的動脈。
就在此時,裘老莊主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音,“殺!”
林隨安瞪圓了眼睛,她看到裘老莊主眼白裡的青藍色如水波般褪去,燭臺傳遞迴的脈搏一下一下變慢,和她自己的心跳頻率漸漸趨同。
“老莊主,你——”恢復意識了?
裘老莊主喉中咕嚕嚕湧出鮮紅的血漿,整個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林隨安,口中又滲出一個模糊不清的“殺”字,轉瞬之間,瞳光泯滅,人死氣絕。
林隨安腦中“刺啦”一聲,眼前白光閃現,出現了一間一模一樣的茶室,乾淨整潔,薰香環繞,茶香嫋嫋,她的視線隨著一個人從茶案上站起身,繞過紅梅屏風,來到床前,蹲下身,看著床腿外側的浮雕,浮雕是一枝茶花,五片花瓣,視線裡又出現了一根蒼老的手指,以順時針方向依次按下茶花花瓣,床邊地板旁移開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通道——
“老莊主的院子裡有喊聲!”
“來人啊,有賊人闖入!”
“速去保護老莊主!”
無數尖銳的喊聲鑽進耳膜,林隨安眼前一花,金手指的幻象和眼前的茶室無縫銜接重合。
嘈雜的腳步聲急速逼近,彈指間就到了門口。
“老莊主的窗戶怎麼破了?”
“有人闖莊!”
“有人擅闖茶室!”
大門“砰”一聲被人踹開。
林隨安咬牙,合上裘老莊主屍體的眼皮,一骨碌翻到床邊,按照金手指裡的方式飛快按壓機關,地板無聲開啟,果然出現了一條密道,隔著屏風,能看到數道人影湧了進來,千鈞一髮之際,林隨安顧不得細想,縱身躍入密道,頭頂密道口瞬間完美封死。
她聽到無數只腳在頭頂走來走去,還有裘氏家主裘鴻的吼聲。
“有人殺了裘老莊主!我適才看到了兇手的影子,肯定還沒跑遠,立即封鎖所有出口!抓到兇手,立刻殺了!”
*
震澤坊,四面莊。
花一棠真的太佩服朱母了,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休息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居然又以如火的熱情回到工作第一線,陪同裘氏派來的二掌櫃查驗繡品。
朱母小心翼翼捧著繡娘們最新的作品,面帶微笑推薦道:“我們最近改進了針法和配色,還換了一批新的繡樣,二掌櫃您瞧,這牡丹和蘭花是不是比以前精緻多了?”
二掌櫃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其貌不揚,眼神犀利,穿著一身薑黃色的長衫,胸口繡著特別的名牌,寫著“甲三”,不知道是本來的名字還是什麼代號,面無表情翻看完幾個樣品,點頭道,“嗯,是比以前強了些。”
朱母大喜,再接再厲,“您再瞧瞧這布,是不是比以前更結實了,還有這線,更細更韌,絕對更耐用。”
甲三又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朱母笑道,“那咱們這價格——還能再高些嗎?”
甲三一口回絕:“不能。”
圍在四周的繡娘們發出失望的嘆息聲。
花一棠暗暗嘆了口氣,繡娘們的努力他是看在眼裡的,為了磨練繡技,起早貪黑,廢寢忘食,但有的事兒不是努力就有成果的,她們的女紅基礎太差,就算是這些改良後的繡品,放到揚都、益都等地,也只能算下下品,賢德莊給的價格已經很厚道了,很難有再提價的空間。
朱母滯了一瞬,繼續僵著笑臉道:“二掌櫃,您也知道我們四面莊的難處,都是些女娘,賺點錢不容易,眼瞅著一年一度的龍神祭又快到了,四面莊的供奉總不能比去年少吧,要不您再跟裘家主說說,價錢再漲三分、不,兩分、一分也行啊!”
甲三:“繡品,我們只要數量,一面繡品一份錢,至於其它的,別白費功夫。”
只要數量,不要質量?花一棠皺眉,果然,真正的商品不是這些繡品,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些繡品只是作為售賣龍神果的幌子——想到這,花一棠心中又有些不安,朱母她們知道這些嗎?
聽到甲三貶低她們的手藝,繡娘們的表情皆是有些不忿,有幾個脾氣不好的低聲嘀咕,像是在問候二掌櫃的祖墳,看她們的神色,應該是對賢德莊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只是單純的將這些繡品視若珍貴的作品,相信這些繡品能賣出高價。
花一棠的心情更沉重了,她們若是知道了真相,該有多傷心。
朱母又陪著笑臉說了不少好話,甲三連個眼神都沒給,命同來的護院將繡品裝車,不管花樣,不管顏色,只點數量。
朱母收了笑臉,退立一旁,冷冷看著裝滿繡品的馬車一輛接一輛離開,法令紋深深凹下,眸色滄桑。
賢德莊的一個護衛氣喘吁吁衝進了繡坊,趴在甲三耳邊說了幾句,甲三臉色大變,扭頭怒吼,“方氏醫館的木棠是哪個?!”
朱母一怔,“二掌櫃尋木小郎君有何事?”
甲三一把搡開朱母,“木棠,出來!”
繡娘們面面相覷,轉頭環顧,發現剛剛還在人群最外圍看熱鬧的木棠竟是憑空消失了。
甲三火冒三丈,“封鎖所有出口,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
花一棠不是憑空消失,而是被人捂住嘴拖走了,就在那個賢德莊護衛進門的前一刻,當時把花一棠嚇得夠嗆,拼命撲騰的間隙看到了身後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朱家主。
朱家主面色慘白,汗滴如豆,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扯著花一棠穿過角門,入後宅,徑直進了花一棠心心念唸的私庫,繞過梅破圖風,來到一面書架前。
書架有一人多高,上面擺滿了卷軸賬冊,書吊籤牌以天干地支排列,左上角有一處浮雕,四片窄長的葉子簇著一顆葡萄。
朱家主從左往右摸過四葉,指節狠狠一敲中間的葡萄,書架後側咔噠一聲,緩緩旁移,顯出了一處幽深密道。
花一棠下巴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