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聽到這話, 常文隱忍的淚卻是瞬間掉了下來。
“殿下,何至於此啊?”他看著殿下的眼中滿是心疼與不贊同。他們分明早有計劃,極是穩妥, 何至於讓殿下鋌而走險?
而且還是以傷及自身的代價來換取。
常文心中自是一百個不贊同, 只不過他為臣為僕, 自然無法置喙主子的決定。他心中只是有數不清的後悔, 早知如此, 當初在殿下回避郡主時,便該多勸勸, 如此便不會走到現今這般地步了。
相比常文內心的懊悔和難過,晏長裕平靜許多,聞言,甚至又笑了一聲:“只要能達到目的, 只是付出一些代價而已,孤心甘情願。”
他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喑啞, 不過短短一句話,便越發氣虛,臉色越加蒼白。話音未落,唇角竟已然又溢位了一絲鮮血。
“殿下!老奴這就讓人去煎藥。”
“不用。”
晏長裕卻是搖了搖頭, 伸手無所謂的拭去了唇角的血跡,淡聲道:“現在還不到時候, 不急。”
常文急道:“可是您的身體……”
“放心吧, 還死不了。”晏長裕不以為意的勾了勾唇,又是一絲血溢了出來。他並未理會, 只依然鎮定淡漠道, “接下來按照計劃行事。倘若有人自作主張,休怪孤無情。”
說話間, 他目光淡淡的看著常文,那雙墨黑的眼中無波無瀾,又似乎盛滿了千年寒霜。
常文張了張嘴,終是無奈地應了一聲好:“老奴遵命。”
聞言,晏長裕眉目間的冰雪才彷彿消散了幾許。他的呼吸微微加重,長呼了一口氣,幾息後,眼皮終於還是沉重的合上了。
此次為了真實,他是真的中了那劇毒,生死也確實在一線之間。每時每刻,都將經受著劇痛。
便是以晏長裕的身體,也最多支援五日。倘若五日過去,還未解毒,那便真的無藥可醫了。
如今三日已過。
不僅外表看上去消瘦蒼白了不少,他的身體內部更是已經千瘡百孔。這毒極其烈性,中毒之後,多拖一刻,身體的傷害便多一分。
直至第五日,哪怕是服用瞭解藥,身體的損害也已經造成,再不可逆。即便活了下來,但也可能成為一個病秧子,甚至有可能於壽數有礙。
身為殿下心腹,又全程參與此事,常文當然清楚這些。
他既清楚,殿下自然更清楚。
結果殿下還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一意孤行,哪怕明知危險,依然選擇這個計劃。思及此,常文心頭更是難受。
尤其當他看到殿下那般虛弱無力的模樣時,心裡更多了一絲不安。
只是再不安,也無濟於事。殿下決定的事,無人能改變。他們只能盡己所能,盡心完成自己的任務,助殿下一臂之力!
想到此,常文抿了抿唇,眼裡閃過一絲堅定。
正好這時,叩門聲傳來。
門外,一個內侍的聲音響起:“常公公,殿下現在可好?奴才奉陛下之命來伺候太子殿下。”
聽到這道聲音,常文立刻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只紅著眼,開啟了門。見到門外的內侍,他便嘆息道:“吳公公請進吧,太子殿下方才又吐了血,但還未恢復意識。”
一邊說,他一邊把吳公公迎了進來。
這位吳公公乃是陛下跟前伺候的內侍,地位不凡。表面上是奉陛下之命來照顧太子,實際上,也起了監視之用。
常文心頭有些發寒。
果真如殿下猜測的那般。即便到了這種時刻,陛下竟然也還在猜疑,並未真的信了殿下。若非殿下早有所料,怕是就要前功盡棄了。
嫡親的兒子如今躺在床上命懸一線,他們這位陛下竟然還能想得這般深,還如此謹慎,不愧是陛下。
這便是天家的父子親情,在帝位和利益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想到外界傳言陛下對元后娘娘的痴情以及對殿下的愛重,常文只覺諷刺。他垂眸,掩下眼底的冷光,恭敬地把吳公公迎進屋裡。
“不知太醫那裡可研究出瞭解藥?”常文滿是憂心的說,“殿下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不過短短三日,便成了這番模樣。若……再無解藥,殿下怕是……”
餘下的話,不用常文說出口,那吳公公也清楚。
他走到床前,近看著床榻上的太子,再想到不久前這位太子意氣風發的模樣,心頭也有些唏噓。
“常公公無需太過擔心。太子殿下有真龍保佑,定能逢凶化吉。”吳公公仔細打量了床上的人一會兒,安慰道,“況且陛下還特意下旨召集了民間神醫,集眾多神醫之力,定然能夠研究出解藥的。”
常文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借吳公公吉言了。”
吳公公又在屋裡守了一會兒,直到天色黑沉,他才起身道:“時辰不早了,陛下怕是等急了,老奴得回去覆命了。”
聞言,常文自然親自把吳公公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