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見他自打活過來之後就來者不善,心下原也慍怒,聽到最後,見這個至情至性的兒子哭的滿臉通紅,然而言辭與神情之間卻還透著對自己的在意和孺慕,天大的火氣,也只得暫且壓下去了。
他嘆口氣:“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倘若次子只是受傷,那李氏如何也要給馮氏一點顏色瞧瞧,可次子死了啊!
次子在的時候,李淵敢把目標定成一統河山、逐鹿天下,可次子沒了之後,他在心裡邊就悄摸摸的把目標改成了做一方諸侯,以圖來日。
真要是跟馮氏拼個你死我活,很容易被別人撿便宜,漁翁得利的。
他真心在意兒子,但是終究要顧慮大局。
李世民大哭道:“哪有在人靈位前為難人兒子的道理?你還是他祖父啊!”
李淵唯唯諾諾,沒有再出言反駁。
李世民攥著兒子的手哭了好一會兒,忽的想起來另一事:“觀音婢呢,怎麼不見她?”
復又大驚:“她不會自盡了吧?!”
當年我生病的時候,我媳婦可是把毒藥縫在袖子裡,隨時準備與我同行的啊!
李淵被他這過於劇烈的反應給驚了一下,沒來得及說話,那邊李治已經會意到父親的意圖,當下哽咽著道:“自打知道……阿孃就病了,起不得身,如今正在臨城修養,要是知道您大好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世民對於兒子的機靈很滿意,馬上揉出一臉急色:“給我備馬,我這就往臨城去!”
說完,爺倆就風風火火的要往外走。
李淵這會兒已經懵了,知道兒子跟兒媳婦感情深厚,且也自覺理虧,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就這麼叫他走了,好像也不太對……
“你先站住!”
他暈頭轉向的問:“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間就……嗯?”
李世民理直氣壯的把球踢給他:“我怎麼知道?!”
又大驚失色:“阿耶,你不會是偏心大哥偏心到胳肢窩裡去了,沒等我嚥氣,就打算把我埋了吧?!”
天地良心啊!
李淵深覺冤枉:“我怎麼可能——”
再想起自家兩個兒子之間的爛賬,更覺一個頭兩個大,當下疲憊不已的朝他擺擺手:“去去去,趕緊去看你媳婦吧,叫我靜靜!”
空間裡劉徹兩手托腮,很配合的點點頭:“好的,李靜靜。”
李世民就當沒聽見野豬開腔,拉著兒子雄赳赳氣昂昂,跟打了勝仗似的往外走。
李治還不忘一路跟人炫耀,劫後逢生似的,歡喜不已:“我阿耶沒有死,只是一時閉過氣去,大夫誤診,叫伯父和祖父誤會了而已,如今已經大好!”
至於旁人聽見那句“大夫誤診”究竟信與不信,乃至於“伯父和祖父誤會了”究竟是真的誤會還是順水推舟,另有目的,那就得看別人心下是如何作想了。
一路說了好多遍,待到李世民的親隨聞訊趕來,眼含熱淚的送了馬匹過來,四下裡都算是自己人的時候,李治才低聲告訴父親:“祖父追授您為唐王世子了!”
唐王世子!
李世民險些沒有原地起飛。
那可是唐王世子啊!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前世求不到的東西,這一世居然輕輕鬆鬆的得到了?!
就算是追授的,那也是唐王世子!
轉瞬間的功夫,李世民心裡邊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只覺得自己的伢機靈,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
且在此之外,一個知道自己父親想幹什麼,且能夠及時給父親打輔助的繼承人,這簡直太完美了!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先去臨城見你母親!”
李治用力點頭:“是!”
如今對於他們父子來說,沒有比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更要緊的了。
伴隨著唐王次子的殞命,他的舊部大多都被遣散到各處去,想要匯聚起來,怕也得耗費一些時日。
而李世民的大哥,唐王世子李建成在城中的羽翼卻是進一步的豐滿起來了,一旦生變,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而唐王李淵會如何選擇,也早就已經有了先例,李世民父子俱在此地,怎麼敢賭?
這才是他明面上跟自己爹大吵一架,實際上卻絕口不提傷害父子感情的那些殘酷真相,卻只委婉闡述父子深情的根本緣由!
李淵已經接受過次子殞命的結果,即便李世民再死一次,也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不然他怎麼會贊同李氏與馮氏的婚姻?
一旦李世民父子表現的過於咄咄逼人,惹急了他。一聲令下,活過來了也得被重新釘回去。
權衡利弊之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
李世民畢竟才亡故沒多少時日,李淵總也得顧及到底下人的想法,雖然陸陸續續的往各處差遣了一些他的舊部,但大多數都還沒來得及遠行。
怎麼也得辦完葬禮,把人送走不是?
陡然得知唐王次子死而復生之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驚得呆在原地,或喜或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