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方才紀王告訴她的交待給來人,又多加了句:“叫世子妃寬心,沒事的。”
僕從應聲而去。
……
戒嚴一直持續到這日傍晚,眼見著夕陽西下,餘暉灑落,長安各處終於又有了新的響動。
彼時柳玄一家正在府上用晚膳,桌上雖青蔬肉魚應有盡有,眾人卻都吃的食不知味。
幾個稚兒為這沉悶的氣氛所攝,不安的哭鬧起來,年輕的母親慌了神,趕忙抱到懷裡,一邊安撫,一邊小心翼翼的覷著長輩們的神色。
柳老夫人見狀不忍,柔聲道:“都回自己院裡歇著吧,別隨意走動,便也是了。好好的孩子,別給嚇著了。”
幾個小輩應了聲,帶著孩子起身稱謝,傳話的人就在此時氣喘吁吁的奔到了室外。
“天子傳召,令老爺速速入宮見駕!”
略頓了頓,又說:“老奴瞧著,另一撥兒送信的往東邊去了,大抵是往李侍中府上去的。”
言外之意,三省的宰相們大抵是都得了宣召。
柳玄聽到此處,心便安了三分,向柳老夫人告罪一聲,辭別妻小離家。
他心裡邊一直惦念著京中變故,清早官服上身之後便不曾脫,此時入宮倒是便宜,此時騎馬出了家門,便見坊市之中仍處於戒嚴狀態,宮城之上,禁軍披堅執銳,隨時應對不測之事。
如此到了宮門口,其查驗之繁瑣遠超從前數倍,柳玄對此早有預料,倒不覺得奇怪。
一路被人引著到了御書房外,卻不曾入內議事,而是往偏室去暫待,也是到了地方之後柳玄才發現,除去他和侍中李淳、中書令王越之外,其餘三位宰相都已經到了。
柳玄沒有貿然開口,只投了個疑惑的眼神過去。
其餘幾人幾不可見的搖搖頭,示意自己對於當前形勢也是一無所知。
只有董昌時用下頜示意御書房,低聲說:“宗室們已經在裡邊了。”
宗室嗎……
柳玄心頭微沉,默不作聲的坐了下去,靜靜等待事情的發展。
……
因著曹陽的緣故,代王前不久才進過一次宮,出宮之前心緒還很複雜,介於一種被坑了和好像沒被坑之間反覆橫跳。
被坑了——天子對於自己的所求所請好像並不奇怪,順水推舟、借力打力,把先帝時期的五位統領給清走了。
沒被坑——代王就是衝著處置曹陽而進宮的,天子最後的確把曹陽給處置了嘛!
糾結到最後,代王自己也放棄了。
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早明白難得糊塗的道理,過日子嘛,差不多得了。
繼續在府上含飴弄孫,蒔花弄草,兩耳不聞窗外事。
直到長安驚變,各處戒嚴,禁軍鐵腕掌控京城。
歷經數朝代老人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性。
好在天子並沒有叫他猜測太久,是日午間,便降旨將他傳召入宮,而除去他之外,成王、周王、紀王、吳王太妃、鄭王太妃等人也同時接到了旨意。
幾個人在御書房外碰頭,代王心頭便是一個咯噔——這陣容,較之當日皇太后被拉下馬那天還要隆重啊!
紀王之外,還多了一個天子之父,周王!
到底是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需要叫宗室要人盡數集齊於此?
總不能是天子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將皇太后明正典刑了吧?
也不對。
對付一個放棄一切尊榮、落髮出家的老婦,天子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就算直接一條白綾勒死,怕也沒人會為皇太后張目。
既然如此,天子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又是為了什麼?
代王心頭忽然間浮現出一抹陰翳。
得到傳召的幾人都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壓抑,一路上無人做聲,待到進了御書房之後,便見天子端坐上首,中書令王越神情凝重,侍立在側,而御書房中,竟一個內侍宮人也不曾見。
代王眼見如此情狀,心頭的不祥之感已經濃郁到呼之欲出,按部就班的向天子行禮問安,落座之後,終於聽天子作聲。
“爾等以為,朕可堪為國朝天子?”
代王聽此言語,幾乎原地怔住,回神之後,顧不得年邁,馬上起身跪地:“老臣惶恐!”
其餘幾人亦是如此。
代王斷然道:“陛下乃太祖之後、天定之人,得先帝親自指選,受傳國玉璽,經百官叩拜,得位之正,毋庸置疑!”
其餘人同聲附和:“正是如此!”
嬴政目光在眾人頭頂落定,幾瞬之後,幽幽嘆了口氣。
“諸位請起。”他說:“也來聽一聽王令君的說辭吧。”
代王等人畢恭畢敬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落座,屁股沾了一半在座椅上,眼見王越面色沉重,向前一步:“今日我所說的一切,人證物證俱在,且已經拿到了口供,雖然荒唐離奇,但是卻可以確保是真相無疑,諸位若有異議,稍後自可親自查驗。”
代王等人默不作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