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富貴易得,人情味兒難得啊!
叫那些個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秦漢皇帝和兒孫相互殘殺成癮的李唐皇帝看著,不定有多羨慕呢!
……
朱棣下學之後,便往段皇后處去用晚膳。
彼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殿內業已掌起燈來,只是因為段皇后向來節儉,所用的竟然只是尋常蠟燭,與百姓用物一般。
尚食局早就備好了膳食,封在加蓋封條的膳盒之中,叫專門的宮人提著,侍立等候在側。
幾個叔母都已經到了,正親自侍奉婆母,擺筷子的擺筷子,擱碗碟的擱碗碟,晉王妃向來細心,正協同胡尚宮一處著人試吃驗毒,唯有太子妃因為月份大了,得到帝后特別的恩許,無需格外勞動。
朱棣對此心知肚明,別看老爺子臉上不顯山不露水,事實上從朱允炆那兒得知了前世之事後,只怕老早就著人關注著太子妃了。
畢竟從滿屋子死鬼的離世日期上來看,太子妃排在第一個,若是她的命運能夠得到改變,那其餘人身上彷彿也格外增添了幾分保障。
相反,若是太子妃仍就如同朱允炆所說的一樣故去……
老爺子是真的會發瘋的!
朱棣心裡邊這麼盤算著,行動上卻不遲疑,先去同皇祖母問安,繼而又去問太子妃今日是否安好。
不多時,晉王與周王也過來了,手裡邊端著的是段皇后日前親自制的豬皮凍。
皇帝與太子、燕王等人一處過來,便見彼處正是熱鬧,兒孫滿堂,滿室和睦,不由得輕輕頷首:“這才有點一家子人的親熱氣呢!”
十幾口子人熱熱鬧鬧的吃了晚膳,又各自散去,沒成想熄燈之後,周王夫婦處卻生了事端。
那時候朱棣都已經睡下了,只是聽見有人打自己門外邊快速經過才為之驚醒,繼而又反應過來:是往正房去的!
太子妃在那兒!
事關重大,他立即就翻身坐起。
畢竟此時太子妃臨盆在即,任何風吹草動都值得注意。
朱棣急匆匆趕了過去,還沒進正殿的門,迎頭就撞見了太子。
後者顯然也是匆忙起身,衣領略有些凌亂:“英哥兒?你怎麼在這兒……”
朱棣言簡意賅道:“我聽見動靜,實在不放心我娘。”
太子目光一暖,略微遲疑一下,又道:“那邊沒事兒,你隨我來吧。”說完,抬腿便走。
朱棣麻利的跟了上去。
路上再問,才知道是周王夫婦處出事了,不知道為什麼,竟還動了手。
這會兒幾家王府住得多近啊,燕王妃與晉王妃又都是熱心腸,聽見動靜過去見弟妹捱了打,霎時間火冒三丈,周王又是一副老子有理的樣子,可不就鬧起來了嗎。
燕王妃與晉王妃往周王夫婦處去,二王當然是要跟著的,這會兒事情鬧大,侍從們不能做主,東宮與乾清宮距離不近,他們又不敢擅作主張去告知帝后,便只能去尋東宮夫婦二人拿主意了。
太子披著一身寒氣過去,先去見了周王妃,見她只是臉頰微腫,並沒有什麼嚴重傷痕,這才略略寬心,撫慰幾句之後,再問周王府皇孫,知道此時正在後院被保母顧看著,又是輕輕頷首。
侍從們送了一張官帽椅過去,太子端然落座,才轉向周王,肅然道:“老五,怎麼回事?!”
周王沒想到竟鬧出了這麼大的陣仗,也是心虛。
再回想起自己收到的訊息,頓覺心頭火起:“大哥,你可知道郭氏都做了些什麼?她是父皇賜給我的王妃,我向來敬她三分,府裡一干大小事情都悉數交給她,可她居然藉機痛下殺手,要害我的骨肉!”
太子冷靜的道:“這是你們帶著孩子入宮居住之前的事情嗎?”
周王被他問的微怔,繼而搖頭:“不是,那時候我還不知此事……”
太子掀起眼簾,正對上他的眼睛:“既然如此,你身在東宮附近,內外隔絕,是如何知道宮外訊息的?”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
周王顯然也是剛剛想到此處,一時啞然,臉上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慌亂。
“大,大哥,”他結結巴巴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被逼急了,總會有辦法的……”
太子道:“我記得你有個側妃,哥哥在五成兵馬司擔任副指揮使,是也不是?”
周王面露難色,聲勢明顯的弱了下去,又叫了聲:“大哥。”
太子神色淡漠,微一抬手,吩咐左右:“傳令宮城警戒,去將人拿來,不要驚動內宮。”
左右應聲而去。
周王已經慌了:“大哥,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這麼大的陣仗?”
太子嗤的笑了一聲:“你是我的弟弟,此番又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做哥哥的,怎麼能不替你主持公道?不把苦主找來,怎麼好釐清真相,懲處犯事之人?”
周王向來口齒靈敏,此時卻訥訥不能言語。
到底是自家兄弟,燕王看得有些不忍,不由得多說了一句:“大哥,是那副指揮使自作主張,卻與五弟無關……”
太子兩手攏在袖子裡,略微側過臉去看他,大氅上的狐毛在寒風吹動之下拂過他面容,那雙眸子冷厲閃耀宛如寒星。
“我讓你說話了嗎?”
燕王脖子一縮,後退兩步,再不敢作聲了。
不只是他,就連旁邊的晉王夫婦都下意識的靠得更近了。